倚天屠龙歪传

一天忙到晚的职场人，最盼望的估计就是兜里揣着年终奖，和家人一起欢天喜地地过大年。

可还有的人，不仅没有年终奖，甚至大半年没拿到一分钱薪水！

这个节，还怎么过？

2021年12月，一家估值几十亿的科技公司，被自家员工给举报了。

举报信里写道：柔宇科技拖欠数千名员工薪水，达半年之久。从保安、保洁到高级管理，无一幸免。

雇人干活，凭啥不发钱？

这家“柔宇科技”，到底是什么来头？

柔宇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全球第一台折叠屏手机的诞生地；

创始人刘自鸿，是清华大学本硕连读的高材生，斯坦福大学电子工程博士；

7年内获12轮投资，总融资额高达700亿；

公司估值一度超过60亿美元；

2020年度《中国科创企业百强榜》第一名；

全球成长最快的独角兽科技创新公司之一；

……

怎么看，这也不像是一家“恶意欠薪”的“老赖公司”。

难道说，是有人“黑”柔宇吗？

“举报事件”后的第二天凌晨，刘自鸿在社交账号上转发了一篇文章——《马斯克追忆破产边缘：每天醒来，在梦中哭了一夜》，并配文表示：

其实，谁都有过不容易。在人生至暗时刻，也不要指望雪中送炭，唯一能做的是，坚持到底，永不言弃。

看来，欠薪这事，是坐实了。

所以，短短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曾经的“明星独角兽”落魄至此？

新年伊始，我们不妨来聊聊这家“折叠屏鼻祖”的跌宕发展史。

当你了解了刘自鸿和柔宇的故事，就会知道：人人都说好的公司，并非百分百保险。而“自己当老板”的创业，也远不只有风光的一面。

01 学霸迷上发明

上学时，你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你天天吭哧吭哧念书到半夜；他却天天去街边练台球。

结果临近考试，人家随便复习两天，就考得比你好！

1983年出生在江西抚州的刘自鸿，就是这种“别人家的孩子”。

高中，刘自鸿上的是寄宿学校，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曾经街边的台球男孩，又迷上了武侠小说。

从《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到《书剑恩仇录》，刘自鸿经常一租就是3、4本，逃课熬夜也要看个遍！

直到有一天，外面下着大雪，刘自鸿照常窝在被窝里看小说。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老爸竟然从老家跑来给自己送干粮。

刘爸爸以为儿子在上课，不想打搅，就在校门口的围墙旁等着他下课。

然而，4个小时过去了，老爸始终没见到刘自鸿……等到刘自鸿跑出去时，刘爸爸已经成了雪人，“雪地上全是父亲剁脚留下的脚印”。

瞬间，刘自鸿泪流满面，回到宿舍就把小说都扔了。

遇到学霸不可怕，遇到努力起来的学霸，才最可怕！

高二，刘自鸿参加全国数学、物理、化学奥林匹克竞赛，一口气捧回两个一等奖，一个三等奖，顺便还拿了个英语演讲比赛的一等奖。

2000年，17岁的刘自鸿，以江西理科高考状元身份，考入了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

到了大学，刘自鸿做班长、学生会副主席、文艺部长、艺术团话剧骨干、晚会主持人、吉他协会成员……外表俊朗的他，明明可以靠颜值混饭吃，可人家偏偏拼的是才华！

大二时，刘自鸿发现话剧排练时，舞台灯时亮时暗，总也调不好。他就利用业余时间搞出来一套自动光强调节系统。

结果歪打正着地，赶上了“华为杯”比赛，刘自鸿得了个亚军。

从此，他的“发明瘾”，便一发不可收。

2001年，刘自鸿回老家过春节，看到家里老人经常在湿冷的冬夜里冻醒，铺上电热毯又会被热醒。他就做了一条能自动调节温度的电热毯。原理是通过测定人体毛孔的扩张程度，来自动关闭或启动电热毯。

2年后，刘自鸿又在实验室里死磕了12个月，开发出一款手表式电子传感系统，一举拿下2003年中国“挑战杯”大学生科技作品竞赛的全国总冠军。

不仅如此，这套系统一转身，竟然卖了300万！

“所有新技术，最终都要产业化。”

其实在这个时候，刘自鸿就已经有了“科技创业”的想法。

可他毕竟刚读到本科，创业的方向还很模糊，而且还有很多未知领域尚待探索。

2004年，刘自鸿保送清华，继续攻读硕士学位。

2005年，他研究出一套室内运动模拟系统，能让人在家里打高尔夫、保龄球。

彼时，微软Kinect体感游戏，尚未立项研发，而刘自鸿竟然连原型机都搞了出来！

这一次，他不仅获得了共青团中央、全国青联、全国学联、全国少工委联合颁发的“第二届中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奖”，甚至还受到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

这时的刘自鸿，清晰地感觉到，创业的时机已成熟。

可是，即使聪明如刘自鸿，也并非事事都能如意。

02 出手即巅峰

2006年，刘自鸿硕士毕业。

当时在国内，“天使投资”还是个完全陌生的词语。

也就是说，有技术有想法的刘自鸿，根本找不到创业的资金。

不过好在，他还有得选。

同年9月，刘自鸿拿到了斯坦福的录取通知书，从此开启了异国求学之旅。

也正是从此时，刘自鸿把研究方向，完全聚焦在了视觉显示技术上。

彼时，显像管电视仍是主流，液晶LCD电视才刚刚兴起。

而刘自鸿则希望能“让大屏幕变得像纸一样薄，甚至可以卷起来随身携带” 。

这不就是异想天开么？

幸好，他遇到了两位高人导师，再加上自身无敌的悟性，很快地，刘自鸿便拿出了《柔性半导体物理建模及器件设计》博士论文，顺利通过答辩，拿到斯坦福的博士学位。

更牛的是，这篇博士论文还获得了国际材料研究协会颁发的“科学艺术”一等奖，国际电子显示技术会议最佳学生研究论文奖，以及2008年中国国家优秀海外留学生奖。

毕业后，刘自鸿留在IBM纽约研究院，继续从事柔性电子屏的研究。

3年后，刘自鸿从IBM辞职：“是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2012年5月，柔宇科技有限公司在深圳、香港、硅谷三地同步成立。

12月，在深圳海归人才创业大赛上，刘自鸿第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独创的柔性电子墨水屏。

一屋子30多个投资人，却没有几个人能看懂。

只有松禾资本和IDG发现了“不可限量的价值”，当场敲定了投资。

钱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然而，刘自鸿万万没想到，在技术环节上，又出了问题。

与传统液晶屏不同，柔性屏要在一张极薄的薄膜上，做出2000多万个晶体管，再把发光材料做上去。

“就像在豆腐上盖一栋大楼，对技术和工艺的要求都非常高。”

也就是说，虽然刘自鸿在实验室里做出了柔性屏，但却找不到一家可以生产的工厂！

无奈之下，刘自鸿只好“退而求其次”，根据工厂的现有技术，降低产品难度。

同时，他还没日没夜地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一年憋出了700多项专利。然后再砍掉100多项不适合产业化的技术，就为了能将“柔性屏产业化”提前5到7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

2014年8月，柔宇做出厚度只有0.01毫米的彩色柔性屏，成为当之无愧的“全球第一”。当时有人拍了一段视频，用手轻轻一挥，薄如蝉翼的柔性屏，就被气流吹了起来。

2016年1月，在拉斯维加斯国际电子展上，柔宇更是以3D移动影院、柔性手机原型、柔性电子智能背包三项产品，包揽了四项国际大奖。

一下子，柔宇火了！刘自鸿火了！

中信资本、基石资本、深圳市创新投资集团、源政投资、富汇创投、阿尔法财富、KIG资本……等50多家风险投资机构，蜂拥而至。柔宇的融资额度，也一涨再涨。

到2019 年，柔宇完成了12轮融资，累计金额高达700 亿人民币！

而公司的估值也被推到了60亿美元，刘自鸿的身价更是飙到了140亿。

“我的梦想，就是把世界掰弯。”

此时的刘自鸿，要钱有钱，要技术有技术，前途一片光明。

可谁也没想到，两年后，他竟会连3万块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03 人人都看好，为啥不挣钱

单看刘自鸿的人生经历和科研能力，那他绝对是“人生赢家”。

可问题就出在，他做的是企业，而不是科研；他卖的是产品，而不是零件。

在拉斯维加斯一战成名后，刘自鸿发现 “折叠手机”对消费者的吸引力最大，便把公司重心全都放在了“柔派”手机的自主研发上。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柔宇的强项只有柔性屏，以及手里握着的2800多项专利技术。

而一部畅销的手机，除了屏幕，还有数不清的配套硬件和软件，以及销售网络与售后服务等等。

而这些，年轻的柔宇，根本不是其他成熟厂商的竞争对手。

就拿CES 展会上的那部柔宇折叠屏手机来说。

除了屏幕很炫酷以外，一旦用上，你会发现它不仅发热严重，系统逻辑更是混乱，卡顿、bug一起飞……换句话说，那只是个展台上的样机，你根本没法拿它当手机用。

即使后来，柔宇在量产前做了最大限度的改进，但创业的前6年，刘自鸿楞是一台手机都没卖出去！

虽然，刘自鸿做出0.01毫米柔性屏时，三星、华为、小米的折叠屏手机还没有影子。

然而，创业就是逆水行舟。曾经的领先者，如今反而被后者反超，成了折叠屏手机的“后进生”。

在某电商平台上，前年发布的“柔派2”只有2000+的销量，而晚一年发布的小米MIX FOLD已卖了上万台。

价格高、品控差、发货慢、系统 Bug……成了刘自鸿卖手机的死穴。

为了自救，他曾号召公司员工购买自家手机，来消化库存。

可对于每年十几亿投资的柔宇来说，这只是“杯水车薪”。

办公司是要有梦想的，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梦想，那就是噩梦了。

那么，退回到屏幕供应商，柔宇是不是就能走出泥潭了？

很可惜，答案是未必！

目前，柔性屏行业的主流技术是LTPS（低温多晶硅），三星、京东方等厂商都是用的这种方案。

而柔宇则坚持使用较为冷门的IGZO技术路线，主打ULT-NSSP（超低温非硅制程集成）技术。

刘自鸿曾不止一次公开宣称，这套方案能够以更低的投入，实现更高的良品率。

可事实证明，结果恰恰相反。

IGZO方案除了成本会低一些，能耗高、稳定性差、良品率远远不及LTPS。

2019年，柔宇的良品率仅为36%。

虽然2020年提升到65%，但与京东方85%的良品率相比，还是无法挤进一线手机厂商的采购清单。

手机卖不出去，屏幕没人采购，无奈之下，刘自鸿只能再找新出路。

比如说，把柔性屏装在LV包上、T恤上、飞机的行李舱上、泸州老窖酒瓶上……甚至，他还在机场大厅里放了一棵满柔性屏的“树”。

然而，这些“伪需求”根本解决不了赚钱问题，看起来更像是给投资人一个交代。

2017-2019年，柔宇连续亏损22亿，2020年上半年，又亏近10个亿。

再加上2020年底，柔宇提交的IPO上市申请，在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里，即被终止审核。

曾经的“柔性屏之王”，一夜间跌落神坛。

当年那个发明神童，终究在走出实验室后，败在了市场前。

04 尾声

俞敏洪复读三年考上北大，马云也复读了三年，才考上杭州师范大学。

再看刘自鸿，上清华、读斯坦福，就跟“玩儿”似的。

然而，换到开公司、管理企业上，刘自鸿就明显比前两位更吃力了。

甚至，创业9年，3年赔了30亿，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至暗时刻”。

松下幸之助曾说：“人生的成功诀窍，在于经营自己的个性长处。经营长处，能使自己增值，否则，人生必将贬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项与短板。

而专注在长处的提升，才更容易从一流走向卓越。

当初一句“要掰弯世界”，让刘自鸿陶醉在“柔性屏鼻祖”的身份中，忘乎所以。

如今，自嗨的反噬，来得凶猛且不容置疑。

走出象牙塔的“学霸”，并不一定是好的CEO。

也许，退居幕后、专注研发、做企业的精神领袖，才更适合刘自鸿学霸的人设。

对于刘自鸿，你又有怎样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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