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手冢治虫看中国动画《铁扇公主》观后感

上面这张老照片，是珍藏在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的一张动画原画，动画叫《铁扇公主》，1942年在日本上映，制作人是中国的动画人万氏兄弟。

昨天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子，思前想去，觉得介绍一下这部中国动画，应该是非常有意义的，这是中国第一部动画大电影《铁扇公主》，它诞生于1941年，是一部号召国民万众一心克服困难（抵抗日本侵略者）的爱国动画。

1942年（昭和17年），16岁的手冢治虫看了这部动画后大受震动，10年后的1952年，他创作了漫画《我的孙悟空》，在后记中这样写道：

“当时美国的《白雪公主》刚刚上映，中国就已经完成多样特效的长篇动画《铁扇公主》，真是叫人惊异，趣味性、规模都令人咋舌。

“《我的孙悟空》强烈受到《铁扇公主》的影响，尤其是火焰山与牛魔王的结尾，这部动画的影像更是在我思维中跳跃，挥之不去，逼得我近乎模仿，而且模仿到现在读到这一段还有点不好意思。”

手冢治虫去世前一年的1988年，在《漫画的奥义》一书中，再次提到1942年在日本上映时的中国动画《铁扇公主》。

“电影院人满为患，有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有的从门缝里偷看，孩子们贪婪地看着这部动画……《铁扇公主》虽然出现在战争时期，但内容并没谈及战争（意思是并不是一部宣传战争的动画、与同时期的日本动画《桃太郎的海鹫》形成鲜明对比），后来才知道，这是一部宣传抗日的内涵动画，感受到动画制作人的高明之处。”

（出自1988年讲谈社手塚治虫漫画全集《漫画の奥義》マンガとの出会い）

下面我们就来聊聊这部不太为人所知的，诞生于1941-1942年抗日战争时期、由万氏兄弟制作的爱国动画大电影《铁扇公主》和它的诞生经过。

且听娓娓道来。

1920、皮影戏的动画启蒙

20世纪初，少年时代的万籁鸣和万古蟾在秦淮河边看到皮影戏、木偶戏和洋画片，非常感兴趣，这是他们动画启蒙的第一步，他们开始亲自创作皮影戏。

万古蟾在《我的自述》中说，“在家中，大家还要创作我们自己的皮影戏，把长凳放在桌上当舞台，用一张大白纸作屏幕，油灯做光源，以纸代皮，描画剪刻。不久，我们自己的皮影戏《草船借箭》、《猪八戒招亲》等真的初具规模了。”

到了20年代，已经成年的万氏兄弟越发觉得，想要制作动画，必须具备电影技术的知识，当时的商务印书馆有影戏部，已经是漫画家的万籁鸣结识了一些工作人员，经常向他们请教电影技术方面的基础知识。

商务印书馆影戏部

1927年，万氏兄弟创作了他们的第一部完整故事情节的动画短片——《大闹画室》，从这时开始，他们正式开始了动画创作之路。

爱国动画《铁扇公主》的诞生

1937年“八·一三”事变爆发以后，上海除租界外都被日军占领，上海租界成为一座孤岛，电影公司纷纷倒闭，万氏兄弟的动画创作也暂时中止。

这时的上海文艺界面对侵略者的暴行无不义愤填膺，万籁明参加了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离开上海前往武汉的途中，在镇江街头制作了大量抗日主题的漫画。

《铁扇公主》的诞生可谓是一波三折，最初的契机是1938年6月，美国迪士尼动画《白雪公主》在南京、上海上映，形成了可观的收入，很多投机商为之眼红。

一位布商听说万氏兄弟的事情后，愿意投资他们一直想创作西游题材动画《大闹天宫》，不过随着物价飞涨，投资商发现囤积的胶片更能赚钱，于是撕毁了合同。

不过，1940年新华联合影业公司雪中送炭，派导演方沛霖送来剧本《铁扇公主》接洽，双方一拍即合，当即成立了新华影业卡通部，万古蟾担任主任开始制作。

从万氏兄弟答应承接该片的时候起，就决定将剧本改为隐含唤起民众，团结一心，坚持持久战斗，取得最后胜利的抗日主题。

剧本最后改为：唐僧师徒被火焰山拦住了去路，悟空和八戒先后借芭蕉扇失败后无功而返，唐僧号召大家齐心协力共抗强敌，大家众志成城终于战胜困难，远处金光四射前途无限美好。

李鸿章故居上海丁香花园

动画部的制作团队多达100余人，最后租下了李鸿章故居的上海丁香花园作为工作室。但很快又遇到新问题，新华影业欠下债务、无力继续负担《铁扇公主》的巨额制作费用。

上海财团“上元银公司”老板盛丕华又抛来橄榄枝，负担所有费用，但前提是《铁扇公主》要在财团的三家影院上映收回投资后，才能把版权交还给新华影业。

1941年11月19日，耗时18个月的《铁扇公主》终于成功上映，当时为这部动画配音的有白虹、严月玲等电影明星。

这是一部暗喻民众团结一心、联合大众，最终打败牛魔王（日本侵略者），取得最后胜利的爱国动画，但美中不足的是，原动画有一行字幕“人民大众起来争取最后胜利”放映时被当时的电影检查机关强行剪去了。

阴错阳差、爱国动画登陆日本本土！

1941年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租界后，《铁扇公主》的胶片作为战利品被日军掠走。1942年9月，更名为《西游记铁扇公主》在日本东京上映，大受欢迎，除此之外、胶片拷贝后还陆续在新加坡、印尼等地播放。

日本学者小松泽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中国动画《铁扇公主》，“孙悟空号召人民起来反对牛魔王，实际上是在讽刺日军对中国的侵略。奔放的画面，淋漓尽致地免回了光怪陆离的题材……是相当成功的。这部动画感动了当年16岁的手冢治虫。”

在《铁扇公主》的片头，有这样一句耐人寻味的旁白：

“西游记本为一部绝妙之童话，特以世多误解致被目为神怪小说，本片取材于是寓为培育儿童心理而作，故内容删减存精，不涉神怪，谨以唐僧等四人路阻火焰山，以示人生途径中之磨难，则必须坚持信念，大众一心，始能获得此扑灭凶焰之芭蕉扇。”

尾声

万氏兄弟在新中国成立后，加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先后参与制作了剪纸片《猪八戒吃瓜》，之后又导演了《渔童》、《济公斗蟋蟀》、《猴龟分树》、《人参娃娃》等动画片。

万古蟾与钱运达、胡进庆

他们的徒弟胡进庆，在1986年创作了动画片《葫芦兄弟》，另一位徒弟钱运达，执导了《天书奇谭》（1983）和《邋遢大王奇遇记》（2012动画电影）。

在爱国动画《铁扇公主》成功之后，万籁鸣说过一句话，“要使中国动画事业具有无限的生命力，必须在自己民族传统土壤里生根。”

文献参考：

1、手冢治虫《我的孙悟空》

2、万籁鸣《我的自述》

3、李保传《万籁鸣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