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民融合的三个特征

中美博弈，两国间军事力量的对比会很大程度决定局势走向。强国必强军，强军必改革。中国正全面实施改革强军战略，努力开创一体化国家战略体系和能力建设新局面。而高水平的军民融合是推进军改的重要抓手，也是提升我国战争潜力的有效途径。

一、军民融合本质是关于人的工作

高水平的军民融合不仅指军事技术民用，或民用资源助军，它的内涵很深，与党中央对国家和军队的管理导向，与军队的战斗力建设密切相关，具有战略意义。古今中外的军事改革，兵源一直是主题之一。中国古代的西周时期有贵族兵役制，参军有门槛；进入春秋战国，天下群雄并起，战争的规模、烈度、频率、水平不可同日而语，兵农合一、义务兵役、全民皆兵登上历史舞台，那些讲身份、识六艺，擅长在战场之外盘关系的贵族军队，在战场上遇到悉兵法、重谋略的政治领袖时，自然被打的丢盔弃甲、血泪横流。

汉朝的征兵制、北宋的募兵制、元朝的军户制等等，无一不是在“谁来当兵”的问题上绞尽脑汁。一代代中华最聪明的大脑，并不只是因为“缺人打仗”才围绕兵源问题开展工作。军民融合本质是关于人的工作。兵者之大，其关乎战斗方式、管理方式、训练方式、官阶设置、进步方式、装备来源，甚至全社会的经济结构和价值观导向。而高水平的军民融合，可以与这些工作有接口，是一件复杂而重要的事。

备战打仗是军队的主责主业。有人认为，当今中国已经不再面临大规模、高烈度的全面战争的威胁，因为没有哪个国家或国家集团敢用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挑战中国。即便如此，也要理清其中逻辑：我们对全面战争的准备越充分，极端事态出现的概率才越低。且那些战术色彩浓厚的城市战、巷战、特种作战和新形态战争，本身即是全面战争的一部分。军民融合发挥作用的主要对象就是全面战争，对进一步提升国家、军队打大规模、高烈度战争的能力具有重大推进作用——军民融合做的越好，我们距离大规模战争就越远。

但现在我们讲军民融合，不是要像从前那样全民皆兵。全民皆兵指人人都是兵，民往军上靠，主体是军队，往往在特定历史、现实条件下出现，一般是弥补器物劣势、展现政治决心、扭转战场被动的方式，有的国家一直在此方面做准备，例如朝鲜；但军民融合是军与民融通，军民携手往国家上靠，主体是国家，一般在大局稳定、形势向好时出现，往往是构建机制优势、强化治理能力、扩大博弈空间的方式，有的国家在此方面做了一些探索，例如美国。一个已经陷入全面战争，或面临全面战争重大威胁的国家，是没有条件和机会发展军民融合的，此时的趁手兵刃是全民皆兵。

军民融合是军队建设领域的“高端选项”，是优势国家巩固和扩大优势的倍增器。美国在军民融合方面的探索，迫于自身政治局限是有问题的，因其过于关注涉及军事装备领域的军民融合，而在人的工作上难有作为，如果军民融合有十分威力，那美国现在也就挖出三分。

二、推进军民融合工作的九个着力点

落实一个战略、推进一项工作，需找到具体的小切口和精准的着力点。围绕进一步促进中国军民融合工作持续提升，笔者提出九个工作建议供参考。

一是建设中国特色的国防文化。提起俄罗斯军队，我们会想到“战斗民族”，提起美国军队会让人想到“英雄主义”，甚至关于日本军队也会让人想到“武士道”。当然这些只是大众印象中的投影，不见得真实，但却是它们的国防文化投射到中国后衍生出来的草根形象。中国国防文化的形成，是与中国的历史文化，以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诞生、发展、使命密切相关的，但过程再复杂、内涵再丰富，在广大人民群众眼中，国防文化其实就是解放军的形象。而百姓如何看待解放军，本身既是军民融合工作的一部分，也会对军民融合中其他一些工作的开展产生切实影响。在此方面，国家可以组织有关资源，围绕“忠诚维护核心”“听党指挥”“敢打必胜”构筑中国国防文化的基石，聚焦“忠义善战”吸收中华文明的养料，提炼符合事实、便于传播的中国特色国防文化。

二是形成“大隐隐于市”的军宣部队。亿万人民皆为兵，万里江山连成营，是政治安全与军事斗争的最高形态。区别于全民皆兵，亿万兵与万里营在军民融合中的深层含义，是大集体在大议题上思想和行动的整体统一，这与宣传工作密切相关。宣传工作是极讲方法、深有学问的工作，同一句话由不同身份的人来说，基层一线听到后的反应不同；从电视和网络上，和从身边人那里，基层一线听到后感受不同。

由于工作性质、业务内容的区别，不同组织机构宣贯党中央思想、维护党中央领导的语言风格与行动方式是不同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此方面有自己的特点。党、组、纪、工、团在基层一线的机构建设日趋完善，依托组织所发出的符合自身业务特点的声音非常丰富，身处一线的各大企业、高校中也宜设置军事相关工作的办事机构，用军队的语言和办事方法开展工作。“大隐隐于市”的机要正在于此：光明正大、旗帜鲜明的设置组织和人员，虽然摆明了身份，但正因此种身份，也让广大基层受众更易接受自己身边的一种风格和语言。

三是规范建立并管理准军事级别的专业安保公司。伴随中国经济发展与世界局势变化，特别是在百年变局之处，中国的航线安全与境外利益也需要以适当方式加强保护，在一些军队不宜直接出场，或难以做到完全覆盖的地方，准军事级别的专业安保公司可以提供威慑与武力补充。各国有各自的国情，中国的这类组织定位要清晰：它和美国的“黑水国际”不同，不是军工复合体，也不是军队的手套或干“脏活”的替身；它和俄罗斯的“瓦格纳”也不一样，建设方式和使用强度不必达到可以在大规模正面战场作战的程度。紧密围绕中国的现实需要，我们自己的准军事级别的专业安保公司宜是在阳光下组建和开展业务的，包括那些可能涉及的特种作战和特殊任务，也都是在国家力量投送的整体部署下光明正大的开展。

四是规范建立并管理民间涉军智库及知名博主的沟通渠道。当地时间4月2日，俄罗斯圣彼得堡市一家咖啡馆发生爆炸，导致弗拉德连·塔塔尔斯基身亡，俄罗斯内务部对他身份的官方表述是“知名战地记者”，但在俄罗斯民间他还有一个身份是“知名军事博主”。联系去年8月，被西方描述为“普京智囊”的杜金，他的女儿杜金娜遇刺事件，我们可以看到，那些在大众舆论群体中，围绕涉政涉军议题具有影响力的民间智库或知名博主，是会得到敌我两方人员的“双重关注”的，这证明了这一群体在社交媒体时代一些工作中的重要性。中国虽不一定非要将此类人员悉数收编，但也宜建立稳定、堪用的沟通机制与渠道。

五是规范建立并管理涉军技术与产品的风险投资基金。现代兵器越来越复杂，是众多技术的集合体，这带来两个极端情况：一是指望某一项技术突破就获得绝对优势越来越难，例如材料和工艺取得突破，虽然潜艇直径可以更大了，但若没有合适的核反应堆，潜艇越大反而跑的越慢；二是即便一个装备的技术达到“十分之九”也不堪用，例如潜艇够大跑的也够快，但若静音水平没跟上，还是会成为反潜武器的活靶子。上述所说的每一个所谓技术，其实都是系统，拆散开来又是众多专项。美国的军事技术很强，除了“有钱”，还有一些配套机制需要观察，即便“有钱”这件事本身，钱如何汇聚也是一套体系。

建立涉军技术与产品的风险投资基金，不宜指望或要求“就用这笔钱把众多项目都完成”，很重要的一点是体现投资导向，用军队的“一元钱”体现军队的需求、推动研究的启动，撬动社会面“十元资源”的投入。与此同时，要把好需求判断、基金管理和作风纪律，让军地专家去提需求、做评审，让纪检合规去写制度、做监督，形成合力激发中国已然厚重的国家研发体系随军起舞。中国文化和历史传统决定了，中国之“民”相较美国之“民”，在贴近军队融入“公家”方面的欲望更高，要因地制宜的用好这一特点。

六是推进军地人才交流工作。任人唯贤、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本质，其实是机制课题。刘备三顾茅庐、曹操爱惜关羽都是个例，蜀魏两军不可能只靠领袖个人吸纳人才，必须要有机制支撑。从自然到队伍，再到动植物，任何一个健康而强大的集体或个体，循环系统都是四通八达的。人由军队去往地方，曾有或现有转业、自主择业、退役等规范的渠道。而那些已经在地方开启职业生涯的人，若想投军报国是很难的。文职招考类似公务员考试，虽是纳入新鲜血液，但新鲜的标准还是年龄，即便不提年龄，招录标准中的岗位职责与级别实际也在谈论年龄。

考虑不同组织的稳定性，全社会级别的大规模人员流动不可取，但针对专门人才或具体需要的，规范、科学的渠道也宜建立。美太空军已在通过特招入伍或兼职服役招揽人才，采用了新的方式来吸引和留住关键岗位人员，2022年推出了“建设性服役委任计划”，允许网络安全和情报领域有经验的专业人士以“与其工作年限相适应的军衔”直接加入太空军。实际上，在中国深远而厚重的历史中，符合时代特点和实际情况的此类机制不胜枚举，我们开展此类工作的经验和积累更加丰富。中国现在有需要、有条件，宜对有关工作进行设计。

七是优化“军用标准”和“民用标准”的关系。一般认为，军用标准要比民用标准高，但军用标准的“六性”：可靠性、安全性、维修性、测试性、保障性、环境适应性当中，并没有“一定要高性”。有些民营企业对自己产品的要求是很高的，例如直径小于几厘米的鸡蛋不装盒售卖。军用标准如果非要盖一头、大一厘米，和平时期也许行得通，但在激烈战斗时、复杂情况中却不一定：如果因为鸡蛋不够大就送不到前线战士手中，就不是在以打赢为目的开展支援工作，因为打赢的条件之一是让前线战士的鸡蛋够吃，而不是够大。

鸡蛋只是一个假设的例子，但其背后是有关材料、设计、制造、应用的标准。同类产品的军标和民标不应该是两种体系，而应该是一种体系中的不同部分。从机制特点来说，大部分领域军用和民用标准的通用和融合，地方是推不动的，宜由军队来牵头推动。对军队来说，好用、堪用、可以用的民用标准要推进使用，而非事事另起炉灶，特别宜避免“为了特殊而特殊”，造成战斗力的损耗。

八是在地方基层一线定期组织开展军训。针对非专业群体的军训是优质的爱国主义教育平台，并不只是学校的“专利”。事实上，一直以来有的企事业单位也会组织军训，但主要集中在新入职员工，且不成体系、没有标准。推进这项工作，要改变“军训就是吃苦”的组织思想，针对非专业人员军训的核心目的是教育，“吃苦”是教育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内容的设置要科学且有针对性。说军训影响单位运作或生产是一种因噎废食，因为可以在工作上进行设计：万人企业每年组织“百人七天”的军训，小单位每年分得几个名额等等，办法很多。且可以在此基础上，在参与人员方面施行自愿报名机制：深入一线调研就会发现，广大基层一线是有很多军迷和积极分子的。且如果参与军训可以和绩效考评和荣誉评定相结合，导向会更清晰，名额甚至“抢手”。

九是考虑组建军民融合发展中心。引水要挖渠，干事要有队伍。围绕当今中国军队战斗力建设的需要和条件，聚焦持续提升军民融合工作水平，可以梳理并升级军队面向地方的工作接口，组建军民融合发展中心，统筹推进一个地区或地方单位的军事相关工作。军民融合发展中心的工作机制宜有两个特点：一方面，机构设置是分布式的。组织和人员一插到底进基层，县团级及以上的中心，受上级中心和同级地方党委双重领导，主官及关键岗位人员由上级中心和同级地方党委派遣、任命；央企、国企、国资控股的合资企业、事业单位、高校和职工人数超过一定规模的大型民营企业，设立军民融合办公室，受上级中心及所驻单位党组织双重领导，工作人员可由所驻单位选拔、聘用，主要领导由上级中心和所驻单位党组织批复同意。

另一方面，业务开展是立体综合的。就全国范围的机构职责来说，包括军民技术移植和产品转化、军队政策宣贯、军事思想教育、民间准军事级别的专业安保组织的设立与管理、军地人员交流、民兵和兵役工作等内容，不同级别的军民融合发展中心可以依据实际情况参与或统筹。业务分布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例如有的企业、单位没有军品或具有实用价值的移植技术，自然不必苛求这方面的成绩，但组织只要建立起来，就是最宝贵的资源，可以推动诸多工作。

中央强调调研。深入一线调研就会发现，关于文章开头作为例子提到的中国兵源，存在一种矛盾的声音：有的人说中国的年轻人愿意从军的越来越少；还有人说自家孩子想当兵还得托人找关系。中国这么大，军队二百多万人，各种情况都有，说这两种话的人，不一定都是在发牢骚，也许确实也有自己的见闻或经历，这并不奇怪。但在百年变局之处，还宜认真对待其背后的潜在风险，最该引起警觉和注意的是上述两种情况交织出现。

美国因制度缺陷和历史局限，试图把军民融合在政治层面解读和实践为“给人民发枪”，这是最典型的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服务的是党争政治而非人民群众，属于满纸荒唐言的面子工程，禁不住推敲。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人民军队，人民军队之人民，其含义不只是军队诞生于人民、服务于人民，还有人民之思想贴近军队之思想，人民之行动助力军队之行动。我们的工作目标，是让大集体都是党中央思想的践行者、党中央领导的维护者，只有这样，才能让中国的老百姓都过好日子。按现在趋势发展下去，美国想赢中国太难了，但它还有一些家底，我们宜对长远工作和重大挑战做好准备。

注：本文作者为“秦安战略智库”核心成员白中石，为本平台原创作品，祝愿大家携起手来、战胜疫情、遏制霸权，一起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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