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户户下南洋，十户人家九户侨”

有一种行囊叫记忆里的味道

装载着远隔重洋的万里相思

寄托着客居他乡的绵长乡愁

坐上这趟“食”光列车

开往我们的目的地——家

千年来，无数晋江人扬帆破浪、远渡波涛，他们带着闽地乡音，“过番”谋生。他们将思念的种子埋在异国的土地，也将结出的果实带回家乡；他们是最早开启“民间外交”的友谊使者，也是天涯共此时的远方归人；他们用绵长的乡愁绘制了具有独特风情的文化图轴。

晋江“古早味”小吃/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2020年，一部翻拍自2008年新加坡媒体集团同名台庆大剧的电视剧《小娘惹》热度空前，月娘一生不屈不挠的奋斗故事令不少电视机前的观众落下了“小珍珠”。感人的时代光影背后，率先出圈的却并非陷入爱恨纠葛的男女主角，而是剧中玲琅满目的“娘惹菜”。纷繁的菜目令无数观众口水直流，被诸多网友戏称为“《舌尖上的小娘惹》”。

图：电视剧《小娘惹》/来源网络

全剧开头，黄家的“长桌宴”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长桌宴在峇峇话中念做“Tok Panjang”，“Tok”其实是福建方言中“桌子”的意思，“Panjang”则为马来语，意为“长”。剧中的另一个场景里，老板指着陶瓷盖盅告诉洋介，这是一个盛汤圆的器皿，名为“Kancheng”。“Kancheng”一词源于闽南语的“感情”，“新郎送盖盅，新娘有盖盅，盖盅有汤圆，一人吃一半，感情不会散。”寓意着感情的甜蜜长久，恩爱白头。

图：电视剧《小娘惹》黄家长桌宴/来源网络

在美好的文化寓意之外，娘惹菜还保留有许多传统中国菜肴的烹饪方法，一道香菇豆酱闷猪肉（Babi Ponteh）让人仿佛回到了儿时妈妈环绕的灶台：在肥而不腻的五花肉中放入鲜嫩剔透的冬菇和竹笋，配以焯、炒、煮、焖四字口诀的奇妙魔法，再加上经典豆瓣酱的倾情演出，便绵延出直戳无数海外侨胞心巴的“家的味道”。

图：电视剧《小娘惹》香菇豆酱焖猪肉/来源网络

“《舌尖上的小娘惹》”宛如一个文化的时空胶囊，用日常生活的一呼一吸，一碗一筷，在姜蒜、肉桂和班兰叶中让今天的观众嗅到了过去的真实气味。在日常饮食文化共通的意义空间里，咀嚼出唇齿间香气四溢的文化交合，感知到来自故乡遥远而美好的声声祝福，也迅速掀起了电视剧外内地观众对于远居东南亚一带土生华人文化的关注和热潮。

图：晋江娘惹文化节/来源网络

峇峇娘惹，又称“土生华人”或“海峡华人”（马来语里称为“Baba Nyonya”或者“Peranakan”），一般指15世纪初期到17世纪期间，来到印尼、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定居的中国移民后裔，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保留着中国的传统文化，也受到当地马来文化或其他非华人文化的深远影响，呈现出多元文化融合的文化风采。

图：晋江市梧林村/刘翼摄

在有着“南洋华侨博物馆”之称的晋江梧林村，随着第二届新加坡梧林娘惹文化季活动的打造，梧林“意南洋”之风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大家纷纷来此当一天的“小娘惹”，品一口让陈老太太念念不忘的“虾米糯米卷（RempahUdang）”，感受馥郁扑鼻的浓浓椰香；再来一块女佣阿桃最喜欢的“红龟粿（Angku）”，色彩缤纷而又香甜浓郁。

图：梧林村夜景/刘翼摄

数据显示，今年1—8月，梧林游客量突破80万人次。该数据已远超3年前梧林预计的2023年游客量达到40万人次的目标。今年7月，梧林成功获评国家4A级旅游景区。娘惹文化在新时代的晋江寻回了自己的“根”。一如《小娘惹》剧中黄家族宅牌匾上的“追远”二字，娘惹饮食文化中满是对祖先的追思与怀念。娘惹文化传承坚守的一抹乡愁，是许多长眠他乡土地里的先人在飘渺大海中掷下石子激荡起的涟漪，尽管微小，终归会走向根的方向，也带着另一片土地的友好。

“这是盐的味道。山的味道，风的味道，阳光的味道，也是时间的味道，人情的味道。这些味道，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和故土、乡亲、念旧、勤俭、坚忍等等情感和信念混合在一起，才下舌尖，又上心间，让我们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是滋味，哪一种是情怀。”《舌尖上的中国》用寥寥几笔述说出一段萦绕在食物里的游子深情，也勾起无数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味道。

图：安海土笋冻摊贩/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在闽南，“古早味”一词被人们用来形容古旧的味道，或“怀念的味道”，一碗“古早味”往往触及着晋江侨胞内心深处的柔软：清澈的石花膏、滑口的海蛎煎、黏糊糊的番仔豆、Q弹的鲨鱼皮冻，每一种口感都解锁着一寸光阴的故事。

晋江“古早味”小吃/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料好实在”，早期的“古早味美食”蕴藏着晋江“诚信”的生财之道。在晋江龙湖镇，有一道从清朝传承至今的手工美食——肉粕。清咸丰五年，晋江龙湖镇陈店村的施修笼从浙江带回了油灼肉的制作技艺，从此代代相传的肉粕灼出了无数人儿时的垂涎。

图：猪肉粕/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选用优质的五花肉，去除多余的油花，切成厚薄相同的肉条，炸至金黄酥脆，再配以五香、蒜香、胡椒、辣椒分别均匀地扑撒，看似寻常的烹饪背后是百年的匠心独运：肉粕制作的真正核心，是摒弃科技的柴火和纯手工制作——恰到好处的火候，才能锁住五花肉本身的肉香。

图：猪肉粕制作/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通过现代技术封存的肉粕，它的销售市场已经走出闽南，拓展到全国，甚至远销新加坡、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更获得了“晋江伴手礼”等荣誉称号。如今，肉粕这种儿时打牙祭的小零食完成了它的华丽转身，渐渐成为晋江地方特色美食，承载着几代人的故事和情怀。

图：猪肉粕/图源网络

2016年12月，安海土笋冻在北京举行的首届中国金牌旅游小吃颁奖暨展示品鉴会上获“中国金牌旅游小吃”称号。承载着闽南先民的生活智慧，土笋冻一步步传播与发扬，成为海外侨胞难以忘怀的独特美食。“珍视尊重”，是晋江滩涂上“古早”美味永久存留的奥秘。土笋冻，作为闽南古早味中的代表之一，学名为“星虫”的它，常常因外形粗陋黑褐令外地人难以接受。事实上，其貌不扬的“土笋”背后还有一段英雄史诗。

图：土笋冻/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据传，土笋冻的开山鼻祖是民族英雄郑成功。1661年，郑成功收复宝岛台湾之际，军队一度出现粮草不足的困境。然而郑家军纪律严明，宁愿自谋生路，也不愿接受老百姓的任何资助，将士们只好到驻军所在的海滩挖土笋熬汤果腹。郑成功知道此事后，不忍心让将士们费尽周折地为自己温热土笋汤，端起冰凉的土笋汤一饮而尽。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冷的土笋汤居然比热的土笋汤味道更加鲜美。后来，土笋汤经改良做成了土笋冻，逐渐走出闽南，远销东南亚及中国香港、中国澳门等地，成为安海的标志之一。

图：闽南面线/图源网络

“温暖安心”是故乡美食最好的记忆温度，数百年来，手工面线的制作工艺一代代传承，那细如发丝的面线早已化为侨胞们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深情，由口而入、融入心底。在晋江当地，传统待客的最高礼仪就是为客人奉上一道石斑鱼面线。来自深沪湾海域的新鲜石斑鱼配以特色面线，共同成就了这道闽南名菜。

作为闽南渔港重镇的深沪镇，港宽水深，自然条件得天独厚，自古以来就是闽南沿海渔获的集散地之一，各种鱼鲜海货的加工制作造就了丰富多彩的闽南“古早味”，使得这座古老的小镇成为侨胞们记忆里独树一帜的存在。

图：晋江市深沪镇/刘翼摄

“为你我用了半生的积蓄，飘洋过海的来看你。”华人音乐教父李宗盛的歌声曾在无数缠绵悱恻的夜晚温暖过无数漂泊在外的侨胞。闽南有句老话：“游子可以漂泊，但胃却是有祖籍地的。”如今，一批批带着海外游子魂牵梦萦“乡愁味道”的国产预包装食品正方便快捷地“飘洋过海”，来到远在异乡的“你”的碗里。

图：包装好的纯手工制作晋江美食/刘翼摄

作为我国著名侨乡的晋江，侨居东南亚等海丝沿线国家的华侨达300万人，就连菲律宾“国父”扶西·黎刹也是晋江的海外亲戚。庞大的华侨群体对国内食品有着普遍的认同感和强大的市场需求。当熟悉的晋江“古早味”伴着“叮”的一声脆响从微波炉中飘散而出，菲律宾、越南、泰国、柬埔寨等国的广大侨胞一解乡愁，老味道里的生财之道也随之应运而生。

图：盼盼预制菜/图源网络

在万亿级产业赛道风口之前，晋江龙头企业早已提前迈开了步子“探路”。去年9月，盼盼食品在其“盼盼官方小程序”推出三款预制菜新品：分别为川式风味辣子鸡、经典风味鱼香肉丝、南洋风味咖喱鸡肉三种口味。随着预制菜新品的推出，盼盼试图把品牌从“小面包”向“零食”甚至“食品”拓展的意图依稀可见。好彩头食品方面也透露，企业将从已有的方便食品板块中进行拓展，开发更多具有地方特色的预制菜产品。

图：晋江市深沪镇/刘翼摄

另一边，晋江本土预制菜赛道新增了“组团打怪”的行业公会。在晋江市商务局的带领下，晋江市深沪小吃协会组织20多家会员企业深入参观福州预制菜生产企业，向同行取经并了解当前预制菜整体的发展现状与趋势。对于本土小吃与预制菜产业的碰撞，多年来积极探索深沪小吃产业化的晋江市深沪小吃同业公会会长黄清海表示，目前整个小吃公会的产值已经近2亿元，如果能够借助预制菜的东风，将深沪小吃产业化，整个行业产值初步估算将达到20亿元。

图：晋江市船舶/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万亿赛道，有识之士自然纷纷入局，而在有着庞大侨胞基数的晋江，预制菜赛道的机遇更是大有可为。具有“多品种、多批次、小批量”“通关快、便利化、免征增值税”等优势的市场采购贸易为晋江地方特色食品开辟了出口新通道。在东南亚华侨采购商需求种类大批次多的特点之下，采用市场采购贸易形式的预包装产品纷纷走出国门。

在可预见的将来，随着上下游产业链的“小步快跑”地打通，更多“古早味”的晋江美食将漂洋过海地出现在世界各地侨胞的私家厨房里，唤醒每一位龙的传人属于遥远祖国大陆的独家记忆。

图：梧林枪楼/刘翼摄

翻阅晋江古早味的历史，先民在筚路蓝缕的道路中凝结的团结一心、守望相助和舌尖的记忆一同汇入后辈的基因，在美食香气氤氲中，侨胞们满怀开拓意识和闯海信念，持续在异国他乡拼搏出属于晋江的精神气。

图：古街里，晋江老人手中的“古早味”/晋江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山和山不相遇，人和人要相逢。”一句古老的谚语中暗合着无数海外侨胞对于祖国大陆殷殷奔赴的赤子之心。也许，难以跨越的不仅有海洋的天然屏障还有着社会身份的重重阻隔，但在“奇迹之城”晋江，文化与血脉的力量会跨越重重山海，让舌尖上的那一抹乡愁有“香”可循、有乡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