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门附近高档小区

2007年6月18日，北京市东城区派出所接到一起报案。

报案人住在北京市东城区崇文门附近的新世界家园小区，据他描述，自己住在2号楼，像往常一样准备下楼去买东西，可是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就看见一名年轻女子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看着眼前的惨象报案人不敢上前，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同时也好心地帮忙拨打了急救电话。不幸的是，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名女子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警方立即封锁现场，并对周围环境进行搜查。在楼道里，民警发现了一把带血的水果刀，刀口与死者身上的伤口吻合，刀刃上的血迹也与死者DNA比对也完全符合。

女子身体健康并无突发疾病，似乎也没有因病意外死亡的可能。尤其死亡地点还在电梯里，而凶器却在楼道里，警方初步认定为是他杀。

杀人动机不明，凶手尚未捉拿归案，小区居民们每次进出电梯时都不免想起这件事，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

01 锁定嫌疑人

警方立即成立专案组，对这起命案展开调查。专案组兵分两路，一路调查死者身份寻找线索，另一路查看周边的监控并且进行走访寻找可疑人员。

根据小区内的群众指认，死者是小区里李姓人家的保姆小田，警方立即找到李某了解死者小田的具体情况。

小田出生在河北农村，家里经济条件有限，没读多少书就被家人送到北京打工了。她来北京时才16岁，年龄又小，也没学会什么技术，只能靠帮人干一些家务活赚点钱。

彼时，李某的妻子不幸患病去世。由于家里人基本都需要上班，没有时间照顾年幼的小孙女，便考虑请个保姆帮忙带孩子。

小田经人介绍来到了李家，她活泼开朗，李家的小孙女很喜欢她。虽然小田年纪小，但是干家务活已经十分娴熟，人也特别勤快，和李家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便从此留在李家当了保姆。

她是幸运的，在朝夕相处中李家人几乎是把她当家人一样爱护。

可她又是不幸的，在李家干了两年多的保姆，她18岁了，还没来得及开启美好的人生就意外地死在了电梯里。

一个年轻的小保姆，凶手何以对她痛下杀手呢？

常规的他杀案件，西方犯罪学家把犯罪行为归因为四个大类：财杀，情杀，仇杀和凶手自身原因杀人。

如果凶手是冲着财产而来，似乎是说不通的。因为小田自己没有多少财产，并且李家的财产并也没有受损。小田带的小孩也安然无恙没有被抢夺，所以财杀基本可以排除。

小田生活单调，经常接触的只有李家人，也从未听说她与谁有感情纠葛。如果凶手是临时的见色起意，小田的尸检结果也显示她并未受过侵犯。

另一路民警仔细分析了小区附近的监控，小区也并没有可疑的陌生人在此期间逗留，所以也不太可能是连环杀人犯流窜作案。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仇杀。

通过对小区居民的走访，民警得知，小田平时非常爱笑，每次遇到人也会嘴甜地跟人打招呼，对于这个开朗的小姑娘，大家的印象都很好。

而雇主也一再肯定，自己及其家人都很喜欢她，这一点在对邻居的走访中也有所印证。

案子线索不明，警方再次传唤小田的雇主，因为这是和她生前联系最密切的人，希望得到更多一些的有用线索。

“死者平时和谁有过什么矛盾吗？”

“没有什么矛盾，大家都很喜欢她。”

“那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反常的事？”

“应该也没有吧，就是孩子的舅爷爷之前对她动手动脚，不过也不算反常了，那个人本来就是个流氓，老了也还死性不改！”

看似不经意的线索迅速引起了警方的警觉，开始调查问讯中提到的舅爷爷。

此人名叫杨志杰，是李某已故妻子的亲弟弟，在他们家住了二十多年了，今年已经67岁了。

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为何一直住在姐姐家？“本来就是个流氓”又从何说起？此人现在又居何处？

这些疑问犹如一团乱麻，侦察员敏锐地意识到，看来得了解一下这个段志杰的具体情况才能理清线索。

02 追查凶手

段志杰出生在北京的一户普通人家。家里的条件算不上富裕，再加上那个年代本来就物资匮乏，所以几个孩子都过得很苦，但是段志杰除外。

他又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所以父母对他格外溺爱，可以说是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也不舍得打骂。

父母的无底线宠爱让他好吃懒做，完全没有自理能力。虽然他一天天长大了，但是心理上还是一个“巨婴”。

小时候不管教，长大了父母就管教不下来了。成年的段志杰天天游手好闲在家里啃老不说，还时常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每次被发现都是父母赔着一张老脸去给人道歉，最后由于数额不大也就不了了之。

不仅如此，段志杰在街上看见漂亮的姑娘也会上去调戏一番。

这让他的父母十分头疼，便想着给他介绍一个姑娘成家，之后能收了心好好过日子，等他们老两口不在了也能有个人操心这个不着调的儿子。

可是父母眼中的贤惠女孩，段志杰都不喜欢，他喜欢年轻漂亮且身材好的女孩。所以几次相亲，都被段志杰自己给搅黄了。

这让父母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后来便不再插手儿子的婚事了，让儿子自己去寻找喜欢的人。

可是根本不会有年轻漂亮的女孩愿意嫁给这个猥琐又无能的男人，所以一直到三十岁，他还是孑然一身。

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有父母给他兜底，所以他越来越无法无天，最后走上了犯罪道路。

1966年的某天，段志杰在街上闲逛，看见一个中年妇女面容姣好，身材婀娜，他便生出了邪念，一路尾随最后实施强奸。

他很快就被公安机关抓获，按当时的“流氓罪”定罪，判他到新疆去劳改12年。

这一次，老两口保不住他了。法律的红线一旦僭越，就没办法再讲情面，行刑的时候可不会像父母一样觉得“他还是个孩子”。

就这样，他从北京到了新疆劳改。在服刑期间，父母心如刀绞，每一天都在念着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身体也每况愈下，可还是撑着一口气等着儿子回来见最后一面。

按理来说，他应该好好改造争取减刑机会，早点回来看看这为他操劳了半辈子的父母。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在服刑期间，他又一次作出了犯罪行为，侵犯了其他的妇女，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军事法庭判处有期徒刑5年。

得知儿子的刑期又延长了，老两口悲痛万分，不知道他们心中会不会有无尽的后悔。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等儿子回来了，临终前，他们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小儿子，只能交代段志杰的姐姐，务必照顾弟弟，然后就撒手人寰了。

段志杰的亲姐姐，也就是李先生的妻子。

服刑17年，父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亲戚也都避而远之，只有姐姐一家来接他回家。

原本想的是暂时住在姐姐家，等他工作稳定了以后再搬出去，然后再成个家。

有这种恶劣前科的人是很难找工作的，姐姐和姐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他找到的工作，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自己懒得去了。

更别提成家了，段志杰两次强奸前科，又不愿意工作，性格上又十分任性，实在没有姑娘嫁给他。

于是，他就这么死皮赖脸地在姐姐家住了二十年。后来姐姐因病去世了，姐夫老李心善，还一直给他留着房间，并没有因此歧视他。

直到有一天中午，老李原本是打算在公司开会的，可是中途折返回来拿资料，便撞上了段志杰意图侵犯小田的一幕，幸亏老李及时回来，他才没有得手。

段志杰几乎能当小田的爷爷了，这么欺负这个出身贫穷的小女孩的行为真是太令人发指了，老李大发雷霆，但顾及亡妻情面，还是没有好意思说赶走他。

没想到过了几天，段志杰反而脾气大得很，执意要离开。老李心想是段志杰终于知道愧疚了要走，也知道妻弟没什么本事，便在他离开时塞给他两千多块钱。

03 捉拿归案

警方迅速查看了段志杰离开李家以后能追查到的行踪轨迹，在那个监控覆盖率很低的年代，还是能够判断出，段志杰在小田遇害时间前后都出现在了小区附近。

段志杰明显具有重大嫌疑，可是令人琢磨不透的是，他为什么要羞愧离开以后又返回来杀害小田呢？

这一切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他捉拿归案。警方立即把他列为B级通缉犯，提供重要线索者奖励一万元。

因为段志杰曾经在新疆服刑17年，所以他有一定的可能在案发后回到那里。于是，警方迅速在新疆展开了布控，同时还根据他的人际关系网和有可能逃跑的路径，在河北、湖南等地也布控了警力蹲守。

一张大网已经悄然拉开，就等段志杰落网，可是几天过去了，迟迟没有好消息，这段志杰到底去哪了呢？

正当警方开始有些疑惑的时候，接到了群众提供的线索。原来段志杰哪也没去，竟然回到了他作案的那个小区！

小曹是新世界家园小区的保安，这天跟往常一样在小区附近巡逻。他注意到一个白发老头在小区附近鬼鬼祟祟地来回转悠，再与通缉令上的特征一比对，就立马报了警。

“白发，左下颌有个痦子，就是他！”

挂了电话以后，小曹怕他逃脱，便主动上前搭话，段志杰也像“没事人”一样，镇定地告诉保安说自己去姐夫家，随后上了楼。

不一会儿他就从楼上下来，还和保安打招呼说姐夫不在家，自己先走了。此时警察已经赶到，和保安一起迅速上前将他按倒制伏，随后带回警局。

凶手至此捉拿归案，保安小曹举报有功获得一万元奖励，公司为了表扬他也给予了几千块的奖励。

04 杀人动机

段志杰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补充了整个事件的相关细节。

据他交代，两年多以前小田来到家里做保姆，看着小女孩又勤快又活泼，他也是打心底里喜欢她。

因为李家的小孙女管小田叫姐姐，所以小田跟着孩子的辈分管他叫“舅爷爷”，小田也一直把他当长辈尊敬。

而段志杰一开始就借着长辈的身份，会时不时地摸摸她的头发，见她也不反抗便越来越过分。

而在小田看来，一开始只以为是长辈的关爱，后来逐渐发现不对劲就躲着他，还威胁说要告诉雇主，这让段志杰老实了一阵子。

小田虽然嘴上说要告诉雇主，但其实一直没有。因为她也有很多顾虑，段志杰是雇主家的亲戚，和他闹僵最后被赶走的只会是自己，看他也老实了并且自己也没有受害就息事宁人吧。

段志杰看小田没有告发他，胆子又渐渐大了起来。

这天，家里人都去上班了，只有他和小田在家。看着小田在做饭，他便从后面抱了上去，准备侵犯她。

不料，此时老李回来了，虽然他很生气，但也没有赶走自己，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老李的儿子小李打电话来赶他走，还威胁他如果不走就找人教训他，害怕遭到外甥报复的段志杰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原来，他并不是如老李所想的，是自己羞愧离开，而是受到威胁了才离开。

拿着姐夫给他的两千多块钱，好吃懒做的他很快就花完了。年龄又大，又有前科，没有地方会收留一个67岁的老流氓，生活难以为继。

他只能睡桥洞，每天刨垃圾企图寻找一点食物果腹，偶尔能被当作乞丐收到一点零钱。

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之后哪怕赖在姐姐家也没受过委屈，如今这境遇让他的内心根本无法接受。

他觉得，这一切，都怪小田。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滋长，后来他干脆买了把水果刀，打算去杀了小田泄愤！

此时小田和平时一样抱着孩子走进电梯，殊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段志杰快步跟上去，用水果刀捅了小田，鲜血涌出来那一刻他慌了神，只想掉头离开，走到附近楼梯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拿着血淋淋的刀，便顺手扔了。

“那你为什么不逃走，还一直留在附近呢？”

“没有钱了。”

“你又为何还要返回案发现场呢？”

“我想试试能不能回来捞点钱再跑，顺便看看她死了没有。”

最终，段志杰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05 谁之过？

这无疑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可是，这样的案件是否真的能够避免吗？

从受害者小田的角度来看，她一开始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因为没办法确定李家人是否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最后搞不好只能自己走人，到时候又去哪里找这么高薪又通情达理的人家呢？家庭的经济重担下让她没办法随心所欲。

如果她选择一直不说，而那天老李没有恰好回来，那么她大概率会受到侵犯。受害以后，选择沉默是自己吃亏，选择告发又有失去工作的可能。

如果她选择说，并且李家人站在她的一边，就像后来小李知道以后的做法一样，直接把他赶走，那么结果还是小田被杀死。

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她最后承担了最不利的结果。

小李也没有做错，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段志杰失智杀人是因为被赶走，可是明明赶走他的是小李，他却报复在小田身上。

鲁迅先生说：“弱者愤怒，却抽刀向更弱者。”

段志杰的“弱”，是心里的怯懦，是能力的缺失，是他父母一开始就种下的恶果，也就是常说的“惯子如杀子”。

父母在童年时期对段志杰进行了无底线地宠爱，因为“他是孩子”，哪怕做错了也替他兜底，因为这是在“保护他”。

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可是在社会眼里，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父母不能庇佑他所有事，父母也不能保护他一辈子。

他总有一天不得不进入这个社会，扮演着属于他的社会角色，但是他此时却没有承担的能力。

或许他根本没有信心也没有动力去承担，因为总会有人替他摆平一切的，他被保护得很好，他也被剥夺了一切。

久而久之，一副“我弱我有理”的心态诞生了，对于他来讲，不被照顾本身，就会感觉自己被伤害了。

父母的保护把他培养成一个弱者，在父母和姐姐相继离世后，外甥不再“保护”他，这个67岁的“巨婴”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但是他转而把所有的不利结果归因在比他更弱的小田身上并产生连锁反应，这在心理学上叫做“踢猫效应”。

可以说，段志杰成为凶手，是父母递的“刀”。

在刘向的《触龙说赵太后》当中有一句话“父母爱之子，则为之计深远。”意思是说，父母爱子女，就要考虑得长远些。

老鹰都会把雏鹰推下悬崖，是为了教会他飞翔，所以才有了日后的鹰击长空。

今天他摔倒了，你可以把他扶起来，那明天呢？后天呢？真正爱子女的父母，应该早早教会他，如何自己站起来！

参考信源

北京晚报：古稀老人调戏小保姆被告发 杀害其报仇被判死刑

中国新闻网：北京六旬老汉调戏姐夫家的保姆遭拒后将其杀害

央视网：公安部通缉5名在北京杀人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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