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凸起一个硬疙瘩

文/高金业

一

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祖屋慵懒地卧着，睁开满是皱褶的眼，望着我。

它还是老样子，只是，更加苍老，完全失去了年轻时的模样。

你不需说，就那么静静地躺着，让我闻你的味道，听你的动静。五十年其实很短，模样会变，但骨子里的所有变了吗？人说，世上一切皆有生命，包括树木、房屋。是的，你有……

你就这么隐着，藏在深深的胡同里，身上的白灰被雨雪冲淋，早已失了色彩，开始斑驳脱落。门槛已磨损凹陷，泛着青苔的瓦缝里，草在风中摇曳，似凌乱发丝在飘。阁楼窗户处，些许残留的窗纸风中忽闪，像你衰老的眼睫咋在晃动。

记忆里，你已经很老了，究竟有多老，父亲说他不知道。父亲年轻的时候，便和母亲搬到这里，那时，姥姥只剩下母亲一个孩子。对于自小生长在姥姥家的我来说，你便成了祖屋。

早年间，曾有风水先生到这里转过，捏着手指煞有其事，说此地凸起一道岗子，地势最高，是吉祥之地。这话无人考证，然有一点，自我记事起，不管下多大的雨，经历怎样的洪涝，你始终安然无恙。

北邻，堂皇着一座小楼，在你的身前，鹤立鸡群般屹立。那是村里少有的建筑，主人早年于上海经商，挣了钱，回家盖了此楼。

一只胳膊搭着左邻，另一只搭着右邻。我知道，这是老黄县的习俗，叫接山墙，一堵墙两家合用，省土地节材料，防晒保温。遇到胡同要走路，无法接山墙，就搭个阁楼，下面可走行人。胡同幽深，不仅是墙高路窄，更因为胡同里有两个带阁楼的过道。

阁楼下地面细土夯成，多少次，夏日里，放上草垫子，躺在上面，穿堂风吹过，凉爽至极。出过道，立刻敞亮，两边墙上，雨水淋染的斑驳间，涂鸦隐约可见。墙根处，阳沟里淌着细细水流，间或蚯蚓在缓慢挪动。

你的头顶，青色小瓦覆着，上下错落着勾缝，一行行沿至屋脊，俗称哈瓦屋。屋檐处的滴水瓦，乳头般向下垂。屋脊高高立起，两边脊角鹅头状翘着，有小兽踞其上。乡里俗语，取笑那些整日游手好闲之人，称其：“天天闲得无事，五脊六兽似的”。而屋顶上这些脊与兽，却不是可以随便设的，有着严格的规范。至若烟囱，似乎更为紧要，那是因为，人总要吃饭睡觉，缺不得。

有道是“恒台的粮，黄县的房”，黄县人盖房历来讲究，耐看实用而有其特点。有钱的可以齐腰的石基、砖瓦到顶。没钱的用坯，墙也要用石灰抹得雪白，灰里兑上头发碎绳头，抹到墙上不裂不皱。房立在那里，是会有对比的，如同人，亦有丑俊。

先前，有闺女人家要嫁人，先要看的是男方房屋，前前后后端详仔细。满意了订时间见面，不满意了恐连面也见不了，房子像比人重要。可以理解，居家过日子，没个好住处，爹娘如何放心得下？

二

母亲每天总起得早，早起的母亲轻手轻脚，唯恐惊醒家人。倒尿罐子，掏锅底灰，拿草做饭。等我们起来，饭已经差不多快熟了。

正间里水泥抹成的锅台，被勤劳的母亲每日里擦得锃亮。锅台旁的风匣，定时发着有节奏的声响：呱嗒呱嗒，像是为我们姐弟特谱的吹眠曲……被烟熏得油黑的灶神，隐在灶台上方，于烟火蒸汽中不动声色待着。

不能总睡懒觉，母亲规矩多，孩子不能惯出毛病，打小要有好习惯。比如起床，除却父亲，家里人是不可以赖在炕上的。

揉着眼解决个人卫生，铲鸡屎，扫院子。安桌凳，放碗筷。父亲坐下，动了筷子，我们方可吃饭。

正间里有床桌，做饭时兼作面案，面板一放，擀面条，包水饺，筛面疙瘩，宽敞又便当。有客人来，坐席时用来备菜，做好后，一盘盘往炕上端。碗柜里，有一应炊具食具，亦有吃剩的食物，小的时候，肚子饿了，大人不注意的当口，站在凳子上，去够里面的吃食。

老家规矩，长辈住东间。东间兼会客之地，有客人先到东屋见过长辈，坐长条凳上说话，老人盘腿坐炕上待客。入屋一面明晃晃大镜子，悬于衣柜之上，屋子空间便显得阔大许多。镜子下的衣柜厚实墩重，大漆漆成，现着耀眼的红。柜顶摆着座钟、花瓶、毛筒。北面高窗下，躺箱静卧，用来盛粮食。衣柜及其躺柜上，镶着金灿灿铜饰，铜饰上吊着长的铜具。父亲说，这些家具，有你奶奶家的，也有姥姥家的，不知传了多少辈。

火炕必不可少。合了麦秸的炕面墼搭在立起的小墼上，留出风道，正间锅灶的烟火，通过烟道温热了大炕，自烟筒扶摇至屋顶。寒冬来时，母亲拐一篓麦糠，用烧火棍将麦糠均匀塞进炕洞，麦糠点上，慢慢阴着火，持续传导热量于土墼。刚入被窝有些凉，越睡越暖和，这便是土炕的好处。

东厢房包裹进街门，便有了进门过道。夏天正间热，改在东厢房做饭。春节来临，东厢房打扫干净，摆上祖先牌位，成了先人聚会地场，蜡烛香火飘摇里，立刻添了庄重。西厢房有盘磨，磨大且重，小时候不知哪根神经错位，觉得力大无比，想搬动磨盘，然磨盘未动，胳膊先行脱了臼。叫喊声里，祖传正骨的老帮婆子，为我对上了胳膊。从此，便对磨盘多了畏惧。所畏惧的，不仅是磨盘，还有磨屋里无休无止的，像永远没有尽头的磨道，似乎一种惩罚。一圈又一圈，汗珠落了又落。好在，后来有了火磨，那屋做了柴房，成了鸡们栖息生蛋的地方。

光滑的卵石铺就了院落，屋檐下，一溜农家不可或缺的家什，面酱缸、咸菜缸、猪食缸，以及扣过来的水筲。墙上，挂着锄头、抓钩以及挑水的担子。居家过日子，少哪样都不可。

“金业，挑水去。”水缸里没水了，母亲拿着水瓢喊。屋檐下摘了担子，一头挑一个水筲，晃晃悠悠去了水井。及至自家院里钻了压水井，便不用街上挑水。再后来有了自来水，压水井亦失去作用，废弃的压水龙头冷落在一边，成了一段往事的见证。

生产队舍不得用化肥，农家肥便是庄稼主力。西屋窗外有猪圈，养猪积肥，可得工分，积满一圈起出来，堆到肥场，干了后送到田头，播种前作为底肥。夜里，闻着猪圈里特有味道，听着猪饿了乞食的叫声，成了我少时特有的记忆。

三

我上初中那会，父亲下了决心，要翻盖祖屋。然而盖房子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俗话说“盖三间屋脱一层皮”，那是一项巨大工程，既费力又耗钱，很多人积攒了一生，全都搭在了房子上。

然而，面子有时比命重要，“死要面子活遭罪”，或许，这也是故乡人的弱点。为了延续后代，更为了自家脸面。一辈辈黄县人拼了命，勒紧腰带，饿点累点，也要攒劲将自家住处建得像回事。

五十年前，农村的房子大都是土木结构，垒墙用土坯，将半湿的土堆到木卦里，用石夯砸结实，再晾干而成，黄县人称之为“墼”。为解决肥料不足，队里鼓励拆老屋，将旧房土做肥料使。经年累月烟熏火燎的老屋，是有肥力的。队里要了房土，提供新的土墼，再出些劳力帮助盖房，主家只需买好建材，管些饭即可。

用墼垒成的房子，冬暖夏凉，加之取材方便，制作简单，价钱便宜，外边抹上汤毛石灰，漂亮实用。因之受到人们欢迎，许多年来得以延续。

打墼的活计，是个力气活，又要有技术，掌握不住平衡，会让墩把打脸，也会扭伤手腕。上高中时离家近，早晚有空，我便学着打墼。将土拍碎，墼卦子洒上草灰，填满土，用石墩敲击结实，然后抽掉卦子后挡板，立起土坯，码成垛子。一垛墼三百个，十五个工分。打上一春，全年的口粮工分便挣下了。

草灰烧手，几天下来，手上尽是裂痕，胶布缠了，继续打。渐渐地，可以熟练操作，一天可打一垛。手上结了厚厚茧子，胸脯鼓起肌肉，力气明显增长，继而能毫不费力将墼单手抓起。望着一垛跺排列齐整，有些壮观的墼垛，成就感溢满心中，累与痛随即遁去。

三姐要出嫁，婆家要盖房子，我和东村老孙一起，用一个星期，把姐那栋房子的墼全部打好。姐，这是弟弟送姐的礼物。我说。

正房拆掉，全家人挤进东厢房。农家盖房，最怕下雨，而我家神差鬼使正好赶上。地基打好，正抹平时，天下起了大雨。满院子雨水，房基里满了，西厢房也进了水。全家用盆往外舀，一盆又一盆，父亲望着被水泡了的地基，满脸写满了愁字。幸好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不然我们真不知该怎么办。

终于等到上梁。木匠大舅将一对铜钱和红布条用红线捆到梁上，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上梁上梁，鲁班在场；粗的当柱，直的当梁……”。然后将斗里的糖块、粘糕等物四面撒下：东撒一把米，西撒一把糖，今儿高家来上梁。高堂大屋亮又亮，日子过得甜又香。不愁吃来不愁穿，儿孙满堂喜洋洋！随着鞭炮的炸响，孩子们哄闹着上前，去抢那些落下来的吃食。空气里，充斥着坐席特有的饭菜香味，父亲的脸在灿烂的阳光下，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多日来，父亲操碎了心，钱不够，能想到的省钱的法子都想了。老房子的木头撤下锯开来使用，做了大梁与椽子，剩下的做了门窗，没碎的瓦又用到了屋顶。

上了梁，盖上屋披，就不怕雨了。暑假时，我回家，屋子已盖好，家人搬了进去，新房子虽说还有些潮湿，但敞亮许多，心里便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累是累些，住起来舒心似乎更紧要。春日里，万物睡醒，房子石缝里灰土变得湿润，父亲揭去窗上报纸条，风吹进屋子，驱走寒意。燕子忙碌着檐下做窝，一次次衔泥，不经意间，海螺状的窝贴到了檐下。胡同里响起“嘟嘟”柳梢声，桃啊杏啊就穿上了各色花衣，蜜蜂们“嗡嗡”来回穿梭。

知了叫得起劲时候，天真正热了。父亲集上买回虎斑皮甜瓜，个头不大，清脆甘甜，手捏一下便开，咬一口，一股清香沁入心中。皮极薄的小西瓜，红瓤黑籽，放水井冰了吃，凉爽解暑，进了嘴，沙沙得满口是水。

新麦下来，母亲和姐姐忙乎着洗净，晒干，火磨磨成面，上锅炒了，用凉水一拌，放些糖精。全家人坐在院子里，说着家长里短，吃着凉凉的炒面。父亲有些高兴，长舒一口气，说，等有气力了，咱再将厢房拆了，盖个倒厅，给你娶媳妇用。说这话时，父亲眼里闪着光，透着些许坚定。

三伏天的雨说来就来，母亲忙着盖好面酱瓮、咸菜缸。雨大了，一片哗响，窗外望去，房顶处白茫茫一片。继而，屋檐下顿成一幕雨帘，接雨的水筲发出共鸣。阳沟流不及，只一会，院子里便积了水，雨点斜击水面，溅出一片凹坑。

秋日的雨，如同吕剧的拖腔，悠长而缓慢，常常里，格外喜欢这种。不用下地，躺在炕上，全身放松，细听着屋檐下，滴水敲击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翘起二郎腿，找本闲书，美美地看，舒服至极。

菜窖子挖好，收了大白菜，冬天便到了。那一会的雪，真大呀，夜里关街门时天还阴着，早晨起来房门便推不开了。奋力顶开门，用铁锨开雪路，将雪堆到树下和猪圈里。天晴时雪开始化，屋檐下留下长长的冰凌，晶莹透亮，用棍子将其敲下来，“咯吱咯吱”咬着吃，一边“呦呦”地叫着凉。

转眼到了春节，煮完猪下货蒸大饽饽，父亲带着我把厢房收拾干净，拿出先人牌位摆好，挂上字画，供上香炉。

贴好门对子、过门线，点上萝卜灯、纸灯笼，静等着过年，年是孩子们一年中最向往的日子。祖屋的院子里，顿时有了寻常的欢乐与祥和，少了许多愁郁清寥。

四

时过境迁，像人一样，房子也会老。尽管是翻盖的祖屋，一晃也已经五十多年，父母故去后，房子没人居住，也就很快破损。院子长满荒草，门窗油漆脱落。

不仅我们一家，村里多数老人住的屋子，也都如此。年轻人上了学，大都在城里安家，不再回来住，留下来的多为老者，守着这方土地。

是了，老房子的一切，怎能与城里楼房相比？没有集中供热，没有管道煤气，甚或，没有冲水厕所，住着，的确不方便。更要紧的，是就医上班，孩子入托入校，无论怎样，是不如城里的。

然而，依然有人固守着他们的故园，春夏秋冬，昼间夜里，生生不离。我明白，这里有经济不允许的缘由，更重要的，是舍不得，这里有他，以及祖辈们一点点辛勤的积淀，有几代人的汗水与劳作，有早就习惯了的味道，以及有了情感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一桌一凳。

人愈老愈会怀旧，此言不虚。每次回老家，总会神差鬼使，去老屋那里。夕阳斜照下，胡同里虽零落如许，却依存旧时模样，青瓦缝里狗尾巴草轻轻摇曳，阳沟里，仍有着蚯蚓耕过的痕迹。顿时，一种久违的温馨扑面而来，顷刻间，那些断续的桩桩往事一股脑涌上心头……

是的，回不去的似水年华，老屋可以为我们承载。这是生我育我的地方，抽屉里有我童年的玻璃球、毽子，有我的阁楼我的书，有我睡过的土炕，用过的书桌、油灯，更多的，是存于心底的美好印记。它伴着我一生，给我温暖与经久的回忆。

我望着你，老屋，对你说，如果有一天你没了，留给我们的，那些记忆，还会有什么呢？

你说，人有生老病死，我们也是。人建了我们，再坚固，也会老去。

是的，新陈代谢，自然规律。见过了村里熟悉的老屋，一座座慢慢消失，代之以高大庭院与漂亮楼房，钢筋水泥筑成，玻璃铝材装饰，宽敞亮堂，不可同日而语。

孩子们再也不用在煤油灯下看书写字，乡人们再也不用打墼上梁，再也不用挑水盎炕。社会的进步，早已改变了村人的生活习惯，住所也趋向更舒适方便。

于是明白，时代的脚步不会停止，人们对美好与幸福的追求始终存在。很多时候，我们对过往的感怀，包括人和事物，更多的是对生活体味的留恋，那些清苦艰辛，那些纯真恬淡，以及岁月留下来的美好回顾……

高金业，笔名碧古轩主人。山东龙口人。1973年入伍，在空军部队工作30余年，后转业山东省直机关工作。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曾发表小说、报告文学、散文、特写、诗歌等各种文学作品数百篇。中、短篇小说集《真情》被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作品被收入《飞向极顶》《绽放的军花》《军魂》《胶东亲情散文选》《母亲的力量》《庚子战疫》等书中。长篇纪实文学《北方之鹰》刊于《时代文学》，被青岛出版社出版，并被“齐鲁晚报”连载，该作品获山东省纪念抗战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征文一等奖。出版有《胶东散文十二家高金业卷》。作品曾多次获文学期刊及文学网站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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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泄刮4191手腕突然出现一个小疙瘩像骨头一样 - 妇科 - 复禾健康问答
司乐方15792994410 ______ 应该是腱鞘囊肿,应该没有大问题,如果没有疼痛或影响生活的话,可以不予治疗.如果发生疼痛或带来其他不便,可去正规医院治疗,不会很贵的,几十元就可解决,无菌注射器将其中液体抽出,然后注入激素抗炎.易复发,干活时应注意休息

成泄刮4191手腕上面长了个疙瘩很硬像骨头一样平常不痛就是用不上劲一用劲?手腕
司乐方15792994410 ______ 您好,根据您的描述,您的情况象是腱鞘囊肿,可以手术治疗,手术费用无法估计.

成泄刮4191手腕上面有个疙瘩
司乐方15792994410 ______ 我考虑腱鞘囊肿.容易复发,手术治疗,各地收费标准不一样,属于门诊手术.县级医院定价300左右.

成泄刮4191手上长的硬疙瘩是什么?
司乐方15792994410 ______ 是鸡眼 买鸡眼膏贴

成泄刮4191手上长个硬疙瘩
司乐方15792994410 ______ ,意见建议:排除腱鞘囊肿的可能,建议结合外科医生,看下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