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贴对联的场景
刊头题字：尹祥君 葵邱书院书画顾问（著名书法家）
图/网络
写对子
文/黑山石
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街道上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行道树、路灯杆上就挂上火红的灯笼和中国结，最引人注目的，是沿街的围墙上，用绳子搭起了临时的架子，夹子夹起了一副副的春联，大的小的长的短的，还有印着秦琼敬德威风凛凛画像的门神和福字，红彤彤的一面墙。火红的灯笼、红艳艳的春联及以驻足在春联墙前品评的乡亲们笑脸，相互映衬，喜庆的节日气氛就随风飘荡了起来。
“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这句最早刻在桃符上的联语，被称为“中国第一春联”，不过那时叫“桃符”。宋代王安石就有“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诗句，就描写了过年要换上“新桃”的情景。明太祖朱元璋的酷爱和推崇，让写春联、贴春联成为时尚并逐渐演化为中国特有的文学形式和年俗，其寓意不断延伸拓展，赓续至今。过大年，一副亮堂的春联贴在大门上，既增添过年的气氛，也表达着主人家的心情，亦是给来年美好生活一个良好的心理暗示。
在我们老家，习惯把春联叫“对子”。小时候在老家过年，腊月二十八九，先打一铁勺浆糊，把从集上买的一张大红纸，裁剪后再用浆糊粘接，让长短宽窄尺寸合适。稍晾干后，拿到村里一个老先生家去，让他给写对子。老先生长得大个头，穿着一身板整整的衣服，眉目慈善，头发已花白，岁月的痕迹刻在他的额头上，听老人们说，老先生解放前上过私塾，会写毛笔字，我们学校后围墙上的大标语就是他用刷子写的。
院子里，早已摆下了一张祖传的八仙桌，桌边的棱角都磨圆了，桌腿黑漆光亮，桌上摞着一大叠大红纸。一大堆小孩子都挤挤挨挨的围在桌子边，只见老先生抓起那根几乎凸了毛的毛笔，舔墨运笔，手腕翻飞，软软的笔锋就在红纸上龙蛇翻飞，几分钟后，俊秀隽永的毛笔字就展现在我们眼前，一副对子就这么写成了。我羡慕老生先那一手好毛笔字，也暗暗佩服他那一肚子的学问。甚至想象自己长大了，也能写一手好毛笔字，过年也给大家写对子。
看老先生写毛笔字是一种享受，小伙伴们都争着抢着向桌子跟前挤，一不小心，差点将桌上装着墨汁的碗挤翻。谁要是挤到前面影响到书写，他便用毛笔在鼻尖上轻轻点一下，以示惩戒。孩童们的脸上额头上，都有不小心摸上的红色的染料，这再给鼻尖上点个黑点，简直就是一个花脸猫了，惹得其他伙伴们哈哈的哄笑起来。
对子的内容都是老先生即兴编的，每家每户都能写出不同内容的对子，几十户人家，绝不重复，有时候还专门说这其中的意思，但我们都是小屁孩，有些听不太懂。我们只会在一起，稚声稚气的念晾在地上的对子，比谁认识的字多。一个村子几十户人家过年的对子，大多数都要老先生给写，不但摊上时间和精力，还要自己买墨汁，但他从来笑呵呵的，也不收乡亲们一分钱。当然，也有有心人，条件允许，给他拿一盒点心之类的，以表示感谢。
写对子的人多，一会功夫，老先生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水，汇集在那深深的皱纹里，亮晶晶的；有时还要伸伸腰，舒展一下筋骨，又弯下腰去写，他也偶尔叹息，他再写几年，怕是写不动了，现在，练毛笔字的人越来越少了，以后咋办呢？
上了大学，我定居到了城市，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过年，也再没有机会贴他写的对子。后来听说，他年龄大了，真的写不动了。不过印刷技术飞速发展，集上出现了印刷精美的对联，各种尺寸的都有，内容也是日新月异，当然，也有后继的书法爱好者，在集上摆张桌子，手写对子，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去选择。
多少年了，每到过年，我脑海里就回忆起少时过年写对子的情景，想起村里老先生在我鼻尖上点的那一点墨，把我变成花脸猫，让同伴们哄笑的那种尴尬。那场景已过去很远，但似乎又在眼前，如同淡淡的乡愁，挥之不去。我也曾自己练习写毛笔字，但很遗憾，歪歪扭扭不成形，放弃了，原希望能和村里的老生先一样，过年手写对子，就变成了一种念想，搁置下来，曾经练字的毛笔挂在笔架上，落满了岁月的灰尘。
说来也巧，儿子抓周，他竟然紧紧地抓住了毛笔。稍大时候给他报兴趣班，我帮他选择了毛笔书法。儿子倒让人欣慰，坚持了下来。今年春节前，我又买几包春联纸，让他写好春联送给亲朋好友。手写对子的情景在这又续上了！
【作者简介】：黑山石，原名王永刚，陕西商州人，1975年生，现居西安。商洛市作协会员，文学爱好者。有散文散见于《西安日报》《商洛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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