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女儿诔

作者：廖伦涛

从晴雯的被逐到惨死，给贾宝玉留下了巨大的创伤和打击，他看清了一个善良年轻美丽无辜的女孩是怎么被陷害致死的，他意识到自已在怡红院创建的平等乐园巳被摧毁。强烈的惋惜、悲痛、仇恨之情在他心中翻腾。

但是，他又不敢公然质问怪罪王夫人，向袭人发泄又碰了壁，只有把一腔血泪，满腔恨怨，反映在祭文中，以言志痛，以词传情，寄托哀思。

（一）《芙蓉女儿诔》：大悲大戚大美

在这篇祭文中，宝玉对睛雯作了最热烈的赞扬：“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让晴雯凌驾于古圣先贤、当代帝王之上，歌颂她是一个高贵的人，是高贵的芙蓉花神。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高洁之人，却不为黑暗社会所容：“岂招尤则替，实攘诟而终。（哪里是自招罪愆而丧生，实在是蒙受垢辱而致死。）”

贾宝玉哀叹自己无能为力救晴雯岀水火；“洲迷棸窟，何来却死之香？海失灵搓，不获回生之药。(找不到去聚窟州之路，上哪儿去找起死回生的药？没有海上的仙筏，无法获得此药。)”谨以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来祭献于她。

而宝玉有的却是物是人非之慨：“桐街月暗，芳魂与倩影同销；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梧桐树下的台阶前月色昏暗，你的芳魂和倩影一同消逝；绣着香气的纱帐里香气散尽，你娇弱的喘息与细微的话音一起灭绝。）他回忆着与睛雯在一块儿嬉戏的美好时光：“捉迷屏后，莲瓣无声；斗草庭前，兰芽枉待。（我们曾躲在屏风后面捉迷藏，现在却听不到你的脚步声了；我们曾在庭院前斗草，如今那些香花异草也只能白白等待。）”

晴雯的悲惨结局使宝玉抱恨终身：“自为红绡帐里，公子情深；始信黄土垄中，女儿命薄。”(原来以为红绡帐里，我对你情深谊重；现在才相信黄土坟中，你的命运实在悲惨！他压不住自己对虐杀晴雯的罪恶势力的怨恨：“箝诐奴之口，岂讨从宽；剖悍妇之心，忿犹未释！”(封住那奴才的嘴巴，我的讨伐怎么肯从宽；剖开那凶狠妇人的心肝，我的愤恨也不能消除！) ”

在这首词里，贾宝玉他宁愿相信上帝召晴雯去苑宫做管理芙蓉的花神去了，有个好的归宿：“始信上帝委托权衡,可谓至洽至协,庶不负其所秉赋也。(我相信上帝慎重地把重任托付给她，可谓妥善之极，这才不负她所具有的品格和才华。)他想象着睛雯去赴仼的情形：“驱丰隆以为比从兮，望舒月以离耶？(让月神随行作为待从，你坐着月神的车就要离开吗？)幻想着晴雯莅临受到仙女神兽的盛大欢迎：“素女约于桂岩,宓妃迎于兰渚。弄玉吹笙,寒簧击敔。”(素女邀约你于生长的桂树的山岩，宓妃迎接你在兰草繁茂的水边。弄玉为你吹箫，寒黄为你击敔。) ”

（二）经典不朽之作

睛雯凭着她的高洁品格，再次赢得了宝玉的赞赏。宝玉早不把她看作是自己的奴仆，而是把她引为知己和心爱之人。他炽烈地赞颂了晴雯这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的丫环，宣泄了他对迫害晴雯的丑恶势力的愤恨。

《芙蓉女儿诔》还曲折隐晦地表达了作者对黑暗现实的不满。因清代文禁严酷，一般人都不敢作“伤时骂世”之文，“恐不合时宜，于功名有碍之故也”。作者为了避文字之祸，也不能秉笔直抒，写了不少“尚古之风”、“以文为戏”、“大肆妄诞“、“歪意”、“杜撰”等词作掩饰。全文能写到这样，也满有文人骨气。

《葬花词》《芙蓉女儿诔》，都是祭典青春的挽歌，写得都神彩飞扬、感情真挚、寓意深刻，全面体现了作者曹雪芹的不世文才。

但细看来，前者以花葬情，比较直白、易学、便于吟诵，后者却生字生词较多，比较深涩、难懂、须译解。而《芙蓉女儿诔》，肺腑千言，是《红楼梦》诗词中最长的一篇。

文章即有“屈子之骚、曹植之风”，还突破悼祭文学传统模式的束缚，奇巧构思，手眼新法，一扫近人八股习气，形成了夺目的文彩与批判风芒。

该文还还借助神话，展开丰富联想，让“天、地、人、神”都注入情感、“花鸟虫鱼珍禽走兽”都跟着涌动起来，使全文场面更加宏大，内容更加丰富，气氛更加热烈，气势更加广阔，一字一句，一吟一叹，扣人心弦、瑰丽无比、催人泪奔！不愧为传世的经典不朽之作！

【作者简介】廖伦涛，中国管理科学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大家传媒》副主编、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嫘促会文学院副院长、四川散文学会绵阳分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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