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民主的利弊

1991年末，苏联解体成了十几个国家，这群国家后来很多组成“独联体”，除了波罗的海三国外，其他苏联加盟国都曾加入过这个组织。

独联体国家地盘大、资源丰富、人口也不少，但离奇的是，这些国家大部分过得不顺利。尤其是在政治方面，这些国家当年都号称“奔向民主世界”，但个个玩不转西方民主那套。

这些独联体国家，大多是采取强人政治，这也是苏联留给他们的传统。还有极少数的独联体国家连强人政治都玩不好，就开始漫长的内乱，最典型就是乌克兰。

自1991年独立以来，乌克兰换了七个总统（包括一个代总统），干的最长的是上世纪末上台的库奇马，干了10年，其他人都是干一届甚至半届就下台。

库奇马总统是乌克兰历史上的特殊角色，在后世毁誉参半。

他的贪污腐败，把乌克兰政府和政客都带上了歪路；但他在东西方之间搞微妙的平衡外交，又让乌克兰得到发展，起码走出了独立后的经济崩溃。

俄乌战争爆发后，乌克兰人经常提起库奇马，因为他早就警告过乌克兰政府，对俄罗斯和西方的态度要保持中性，否则可能万劫不复。

乌克兰陷入内战后，放眼乌克兰历任总统，也就库奇马还像个政客，他起码懂得拿大放小，权衡利弊，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而燃烧整个国家。

那么，库奇马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在10年任期内有哪些功过？今天的乌克兰打成废墟，库奇马要不要负责任？

一、乌克兰东西隔阂，库奇马临危受命

1991年底，乌、白、俄三国牵头解散了苏联。

三国时任领导人克拉夫丘克、舒什克维奇、叶利钦都很自信，当时三国都觉得本国在苏联境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强国，苏联是在靠他们“养活”。

所以在克拉夫丘克、舒什克维奇、叶利钦三人看来，即便苏联解体了，只要自己独立，三强国日子肯定过得比以前好很多。

乌克兰和俄罗斯一样地大物博，所以克拉夫丘克和叶利钦都曾喊出“我们养育了苏维埃联盟”这种口号。1991年的乌克兰人民对这句口号深信不疑，因为他们有骄傲的资本。

工业方面，乌克兰东部有欧洲最大的重工业带之一——顿巴斯工业区，靠着第聂伯河的充足水源以及丰富煤铁资源，苏联时代把这里打造成了重工业中心。

乌克兰地区的钢铁产量，长期在世界位列前10，机械制造业更是执苏联牛耳，甚至还是世界前三的武器出口地区。

靠着自己的底子很好，乌克兰政府和民间都相信解散后能过上好日子，可是现实却很残酷。

1992年开始，乌克兰使用了西方的“休克疗法”来改造社会主义体制，导致经济迅速跌入低谷，而且作为领袖的克拉夫丘克同志毫无办法。

克拉夫丘克是乌克兰共产党的领袖，按理来说应该轻松号令全国，让各阶层团结在基辅政府下一起共克时艰。

但克拉夫丘克无奈发现，在独立之后，第聂伯河以东的广大工业地区完全不听他的，他俨然是个样子货。

众所周知，东部的乌克兰人组成，主要是俄罗斯族和说俄语的乌克兰人。

而克拉夫丘克同志是个纯纯的乌克兰族，出生在乌克兰最西部的罗夫诺州，因此第聂伯河东边的俄罗斯族人不把他当自己人，根本不鸟他。

在当时的乌克兰，顿尼茨克、卢甘斯克、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三个州是工业三强，当地俄罗斯族势力强大，没有“自己人”，他们不会给基辅面子。

所以克拉夫丘克为了国家的稳定，维护东西部的团结，早早在内阁里找了一群乌东人，还在下台前物色接班人，让“南方机械制造局”总经理库奇马担任了总理。

最终在1994年大选中，库奇马成功上台，承接总统之位。克拉夫丘克则在迎接库奇马的欢声中落幕，退出历史舞台。

库奇马是乌克兰族，1938年生于乌克兰切尔尼戈夫，自幼丧父，靠母亲艰苦抚养长大。

库奇马是个理工科的天才，17岁就考入大学学习机械制造，毕业后在南方机械局上班。

后来，他专攻导弹，尤其是战略导弹，这可是苏联的命根子项目，所以库奇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当然，库奇马的上位其实也不是纯粹“靠能力”，他追到了南方机械制造厂书记的女儿，成为书记女婿，这才一飞冲天。

库奇马参与设计过“撒旦”导弹，还是主设计师，在“撒旦”导弹试射成功后，因功被提拔为南方厂的副总经理。

1986年，因工作不利导致导弹试射失败，南方厂总经理马卡洛夫被撤，库奇马成为南方厂一把手。

鉴于库奇马的特殊地位，在乌克兰独立后，克拉夫丘克就把库奇马招进团队，并在1994年大选中支持库奇马，让他以绝对优势成为乌克兰总统。

当时俄罗斯人这么形容库奇马——“一个乌东出身的导弹专家，俄语说得比乌克兰语好，懂技术但不懂政治，对莫斯科很有好感。”

二、库奇马：国家要稳，无法讨好所有人

库奇马上台时，全乌克兰都知道这位总统要走亲俄路线，东部的俄族人、说俄语的乌族人都等着和俄罗斯连成一片，让工业系统活跃起来。

但他们完全想错了，库奇马没有拥抱俄罗斯，他选择的道路是“中立的”，乌克兰开始在欧美和俄罗斯之间走独木桥。

库奇马的第一个任期内，他做了两件事。

要解决第一个问题，乌克兰只能向西，寻找西方强国帮助。要解决第二个问题，乌克兰则要去莫斯科克里姆林宫征求意见，否则必然造成骚乱。

克拉夫丘克上台后疯狂倒向西方，导致俄罗斯切断了给乌克兰廉价的能源供应，乌克兰的重工业失去血液。所以库奇马知道，乌克兰要站起来，不可能不理会头顶上巨大的俄罗斯。

于是，他一上台就和俄罗斯恢复关系，去给叶利钦打了招呼，也认识了叶利钦身边那个年轻的接班人——弗拉基米尔.普京。

库奇马东乌出身的政客，俄罗斯人对他还是比较信任，所以双方冰释前嫌，俄罗斯开始给乌克兰提供支援。

俄罗斯这边搞定之后，库奇马又去了欧洲，他找到了欧美，主要是英、美、法三大常任理事国，去索取资金支援。

不过，欧洲的大国不是慈善家，不会白给钱，美国更是无利不起早，他们愿意给乌克兰一些贷款，但乌克兰也要用东西交换。

当时，美、英、法、俄这四个常任理事国都盯着乌克兰的核武库，这个核武库的规模是世界第三，且战略核弹和战术核弹都有，随时处在可发射状态，对欧洲威胁很大。

联合国五常中，有四个都因为乌克兰睡不着觉，库奇马本身是搞导弹的，他对此心知肚明。

所以，他接受美国和俄罗斯提出的废除核武器和导弹、战略轰炸机的战略，条件就是美俄要给销毁武器的技术支持以及资金支援。

欧盟也必须要展示诚意，不仅给贷款，还要进口乌克兰的商品。

最后，大家集体同意库奇马的建议——“以核弹换美金”。

库奇马的第一个五年任期，乌克兰的核武库慢慢消亡，但乌克兰人其实觉得挺赚的。因为这些东西放着也没用，况且核弹发射权一直在莫斯科，这些武器自己无法使用。

同时，核弹还要真金白银来保养，每年保养核武器的预算是乌克兰财政的三分之一。现在消除这个麻烦并得到一大笔收入，是铁斧子换金斧子的好买卖。

在达成销毁核武协议后，美国总统克林顿甚至亲自来基辅见了库奇马，两人相谈甚欢，美国答应给库奇马更多的援助。

有了美国的承诺，库奇马心放下了一半，他开始着手独立以来最棘手、最尴尬的事情——确定官方语言。

乌克兰从第聂伯河分开，可以说大致分成四个部分：

当时乌克兰上层认为，既然这个国家叫乌克兰，自然要把乌克兰语放在第一位，作为官方语言。但东部的俄族实力强大，背靠顿巴斯工业圈，他们很难同意乌克兰语是官方语言。

库奇马明白，国家要稳定，就不可能讨好所有人，总要有主有次。

所以在1997年，基辅“最高拉达”顶着巨大压力制定语言法，确定乌语是乌克兰官方语言，政府文件都用乌语书写，官方发言用乌语演讲。

据说在通过这个议案时，会场里发生了斗殴，乌克兰各地也发生大游行。

库奇马把乌克兰语扶上了马，但他也表示绝不限制俄语，国内也通用俄语，保留俄语教学和俄语读物，乌东地区的政府也通行俄语。

其实，库奇马在这么做之前就取得了莫斯科的同意，而且他本人就是东部军工企业的头目，所以东部各州也给了他面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三、“库奇马忘了自己的鞋也是湿的”

直到库奇马搞定了语言问题，乌克兰才真正成为一个独立国家——乌克兰人为主导，带领其他民族共同发展。

当时，有些极端的民族主义者要求禁止俄语，就像波罗的海三国做的那样，只承认一种语言。针对这种思想，库奇马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靠着对东西方的平衡，库奇马在1999年成功连任，他也成了乌克兰史上唯一连任的总统。

当时，库奇马遏制了经济下行，连任的第二年，乌克兰经济开始缓慢增长，老百姓对他非常满意。

可是老百姓不知道，库奇马和他背后的势力这时候已经在瓜分国家的财富，他的手下、亲戚成立了各种企业，钻进了各大国企，明目张胆地贪污受贿。

库奇马的手下拉扎连科坐镇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州，带着姘头季莫申科搞天然气进口。他俩开的能源公司掌握所有俄罗斯入境的天然气，靠垄断定价权赚取差价，赚取了数亿美金。

因为拉扎连科捞钱太过分，后来遭到议员们联合弹劾，库奇马兴师问罪，拉扎连科只好带着财富跑到美国躲避，再也没回来。

贪污的手下走了，库奇马貌似是“大义灭亲”，但其实他自己也在贪污。

库奇马和家人收受大量贿赂，让国内外的资本进入乌克兰，分割国有资产。当时乌克兰有记者偷偷调查库奇马手下的恶行，结果被残忍谋杀，头颅都不知去向。

民间和反对派对库奇马议论纷纷，他却顶风作案，让自己的女婿平丘克以8亿美金收购了乌克兰的国宝——欧洲最大钢铁企业克里沃洛斯钢铁公司。

凭借此，平丘克成为乌克兰最大的寡头，控制了近百亿美元的资产，影响着乌克兰的政治和经济。

正因库奇马集团毫不掩饰的贪污恶行，在他第二个任期末尾，乌克兰国内已经掀起“乌克兰不要库奇马”运动，本来想追求第三个任期的库奇马见势不对，赶紧宣布放弃竞选。

2004年，库奇马演讲说要把权力交给人民，让他们投票选举总统。

随后的大选，成为了尤先科和亚努科维奇的比赛，这次大选也闹出了乌克兰史上第一次“颜色革命”。

首轮投票，美国支持的尤先科和俄罗斯支持的亚努科维奇得票都不到一半。

随后的二次选举中，亚努科维奇获胜了，但尤先科和副手季莫申科以选举舞弊为由，掀起“橙色革命”，赶走了亚努科维奇，全国开始第三次投票，最终让尤先科上台。

亲美的尤先科在任期间，和俄罗斯关系十分恶劣，尤其是他把二战时期的大乌克兰主义分子“斯捷潘.班德拉”立为民族英雄，助长了乌克兰的纳粹主义，种下了分裂的种子。

至于经济方面，尤先科寄希望于西方，无视乌克兰工业需要俄罗斯帮助的现状。他任职期间，乌克兰的通货膨胀加剧，人民生活水平下降，大量科研人员出走西欧或者东亚。

而以季莫申科、科洛莫伊斯基、波罗申科为代表的寡头，则继续勾结官员发财，乌克兰的情况已经积重难返。

尤先科下台后，亚努科维奇上台，他想把乌克兰掰往东方，和俄罗斯靠近，可是为时已晚。

2014年，亚努科维奇被第二次颜色革命搞下台，乌克兰正式进入了分裂阶段。

见到国家陷入水火，在家赋闲的库奇马对此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称在台上执政的人“不够聪明、没有毅力，所以把国家搞成这样”。

但掐着指头算，让这些寡头和贪污犯走上台前夺走权力的，不就是库奇马本人吗？

作为一个动荡阶段的领袖，库奇马的中立政策的确值得赞扬，但他在台下的吃相太难看，搞坏了国家的风气，放出一帮魑魅魍魉在政坛上乱舞，他对现在的乌克兰惨状负有责任。

2021年，俄乌之间剑拔弩张，俄军已经在乌东活动。

这时候，库奇马又出来指责政府，批评亚努科维奇、波罗申科、泽连斯基等人没把国家搞好。

对此，乌克兰媒体却翻出来当年库奇马贪污腐败、残害记者的旧账。

乌媒体说：“前总统库奇马现在站在岸上，嘲笑那些走在沼泽里的人，但他忘了自己的鞋也是湿的。”

这句话，确实为这名毁誉参半、两面讨好的总统，做了很恰当的人生总结。

文/商学野

参考资料：

1、《库奇马任总统后的乌克兰政局》，高明，谢银权

2、《库奇马谢幕,新权争开始?》，周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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