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饲的注射器更换时间

照顾前夫这些年

◎衣延平

这些年是多少年？仔细算了整整15个年头了，15年真的好漫长，却又似弹指一挥间啊！想一想这15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这15年的时光里，我几乎放弃了所有，仿佛我又拥有一切，这15年我失去了很多，遗忘了很多，也获得了很多。

15年前，我的丈夫因为意外遭遇一次车祸造成高位截瘫，成了半个植物人的丈夫离不开人照顾，我就这样不离左右一直守护着他，侍候着他。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和前夫于水合结婚后生育了两个聪明可爱的女儿。丈夫头脑灵活、身体强壮，种地、经商样样在行，我们的生活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幸福和欢乐总是伴随着我们。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2009年3月19日，出门在外的丈夫于水合被一辆快速行驶的小型面包车撞出去10米远，汽车玻璃都碎了一地，连车头前“脸”都被撞塌陷进去一大片，若不是明摆着撞了人，还以为面包车撞了石墙造成的这样的哩，可想而知，当时肇事汽车的行驶速度有多快。丈夫于水合昏倒在车祸现场，不省人事。路过的好心人帮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他被救护车拉到了医院进行抢救。从此，我家就像不小心碰倒了潘多拉盒子，不幸接踪而来。

当时我在庄稼地干活，得知于水合出车祸的消息时，我丢下锄头，急匆匆赶到医院时，老于已经被送进了iCU室。iCU是医院设置的重症监护室，主要收治各种急危重症病人。在该室里的病人绝大多数都需要气管插管或者是气管切开等机械通气。在这里，家属不许随便进入，只能呆在旁边的小屋里，每天只允许病人家属30分钟的探视时间。在这里，老于被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医生诊断为脑干出血、右脑挫裂伤、蛛网膜下腔出血，伤情十分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在icu室内探视丈夫，见到他浑身插满了管子，还有心电监护……我也浑身没劲，几乎也晕倒在病房里。

谁能想到，清晨出门时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因为遭遇了车祸，就躺在病房里啥也不知道啊，他就像一段木头直挺挺地躺着，我心里犹如万箭穿心，好像心里一下子被掏空了，他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可最疼的却是我呀。

每次探视，我都握着他的手一声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盼着他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丈夫依然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一点起色也没有。看到他这样的状态，我看看两个年幼的孩子，欲哭无泪，伤心欲绝。我天天盼着丈夫能“起死回生”。这段时间，我经历的恐惧和绝望是常人难以体会到的。

在 icu每天的治疗费都十分昂贵，起初一天一万多元，没过几天，便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我变卖了丈夫赖以生存的一辆货车，借遍了所有的亲戚家的钱，我甚至想把房子也卖掉，如果能让丈夫活下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丈夫在icu呆了20天后，被转到了普通病房里。

丈夫在icu室费用高，不用我伺候。转到普通病房后，我受罪的日子才真正开始，看到他浑身插满管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护理他，每天24小时都提心吊胆地看着他，就怕稍不留神做错了什么，那时候亲戚家里农活也都很忙、孩子上学，所以，只能由我不顾一切的看护他，整天也不敢睡觉，我精神恍惚，经常走错病房。为了能让他醒来，我时常把手机放在他的耳朵旁边，重复放他最爱听的铃声。我盼望着他能听见，盼望着他出现奇迹，肦望着他能睁开眼看到他的身边有个老婆！可是，他依然紧闭着双眼，毫无一点活着的样子，他整天高烧达40度，我要不停的去护士站取冰块给他降温，由于大小便失禁，臭味难闻，邻床的病人都投来异常的目光，为他擦屎洗尿布，常常刚洗完这块垫上去一会儿又弄脏，我整天像个陀螺围绕着丈夫转，累的手都脱了皮。我想，只要丈夫活着，无论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坚持下去。

丈夫在栖霞市人民医院里治疗了60多天。主治医师张海军主任对我说：“医院已经尽力救治（他）了。（他）脑干损伤是世界上的医学难题，无法根治，因为一旦对病人进行脑部手术可能有更大的风险和伤害。建议老于出院，回家静养，能不能恢复健康全靠奇迹，根据多年的经验看，老于苏醒过来了也是个植物人，您要有思想准备。”

就这样，遵照医生叮嘱我为老于办了出院手续，把他搬回家了。

我把老于安排在炕上，看看两个月没回来了的家，我悲从中来，嚎啕大哭一场。

回家时，丈夫身体上还插着导尿管、鼻饲管以及气管插管。气管插管就是昏迷不醒的病人的一种手术，是在气管上开个口子，插个导管，便于病人呼吸和排痰。气管插管那里每天都要进行消毒，更换新的纱布，防止肺部感染，一旦感染病毒就难活愈。所以，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并消毒。因为丈夫昏迷不醒不能进食，我每天都要用豆浆机把食物打成浆汁，用针管从鼻饲管里给他打到胃里，一天数次饲喂。以前我不知道植物人这个名词。现在知道了植物人就是看似没有生命的人啊，自己不知道吃，其拉尿也不知道啊。

我开始在家护理丈夫，慢慢的一天天有了经验，一天天变得熟练起来。每天，我睁开眼就是为丈夫擦洗身体，喂食物和水，擦屎倒尿，洗衣服。天天如此，不敢外出。生怕他再出现什么意外。

就这样在家里又过了两个多月。期间，我天天在植物人丈夫身边自言自语的对他说些往事以及当时孩子们的情况，希望他能听得见。有一次，我拿了一块软糖放在他的嘴边，没想到他竟然张口把糖块含进嘴里了。天哪，我惊喜万分，老于醒来了！他竟然自己会吃东西了。孩子放学回家，我都流着泪，笑着告诉她们这一喜讯：“快看，您爸爸醒来了，他能自己吃东西了。”

次日，我租车拉着丈夫来到了市人民医院，找到了张海军主任医生，他认真地给老于做了检查，对我说：“他可能要醒来，今天就把气管、导管给他撤了吧。”

在给老于撤导管的时候，张海军主任医生夸奖了我，他说：“你真是一个好妻子！你做的消毒、清洁工作很好，很多这样的病人由于肺部感染致死率很高，你对他护理的好，真赶上医院里的护士了！老于摊了个好老婆啊！”

后来医生又给他撤了尿管、鼻饲管，他开始能吃口软饭和香蕉了，整个人变得清爽起来，他的眼睛也一天天变得有了神气。我看到了丈夫的身体好起来，盼望他将来有一天能坐起来、站起来。

我的精神也好起来，我就带着丈夫去医院做康复，不料，让丈夫老于虚弱的身体吃尽了苦头，因为他的脚尖下垂，无法站立，要把他绑到站立床上，一天下来，他的胳膊腿都磨破了皮，肿了，医生说老于的身体状况不适应做康复活动，让我们回家恢复一段时间再说。

我除了在家里照顾老于，还经常忙里偷闲看书读报。我最爱看《知音》杂志，为上面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而流泪和欢笑。有一天，我拿着一本书伸到老于面前问：“老宝，你看看这两个字念什么？”没想到他清晰地说是“知音”二字。我欣喜若狂，：“啊，老宝贝，你会开口说话了，天呀，这真是太好了。”

从此，我俩能够交流说话了。老于说，他遇上了这么严重的车祸还能活着，托老天爷的福呀！是啊！能存活下来，成了我们努力的最终目标。

虽然我们能进行简单的交流，但车祸给他留下了无法康复的创伤和后遗症，他的记忆力丧失了，连我们有两个女儿都记不清楚了。他下肢瘫痪了，坐不起来也不能侧身，只能直挺挺地躺着，我多次给医院的张海军主任医师打电话，问他还有没有办法治疗，张主任说：“他能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别的不要想了，医院已经尽力了，真的没有再好的办法治疗了。”

伺候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为丈夫的喂水喂饭，翻身活动，擦屎接尿，洗头洗脸洗身体、刮胡须、剪头发剪指甲，都需要我亲历亲为，小心翼翼，我时常累的满头大汗。

转眼间就过去了4个年头，老于还是这样躺在床上，没有起色。我还是照样日复一日地服侍着他，村里的邻居看我生活的太累了，都劝我另找一个男人，帮我干些农活，照顾老于。我欲哭无泪，感觉邻居们说的也有些道理。为了这个家，为了老于，我不得不选择再走一步。

2001年春经人介绍，憨厚朴实的衣荣军来到了我们家，因为有了他的帮扶，我们的家庭生活开始有了生机，平时他外出打工赚钱，我在家照顾老于，料理家务。

2001年冬，衣荣军也突然患病住进了栖霞市人民医院，因为病情严重，多次输血，后又转入烟台市毓璜顶医院紧急抢救，10多天花费6万多元，才脱离危险。我们的家庭生活犹如雪上加霜。我的精神再次受到打击，差不多崩溃了。我常常夜不能寐。

真是死里逃生。老衣身体好转出院后，更加珍惜生活，他帮我撑起了这个家，我们都齐心协力照顾老于，他还积极外出打工。

照顾一个长期卧病在床的人，你除非亲身经历很难想像其中的艰辛和繁琐。老于刚醒来时，我可怜他好久没有吃过一些东西了，我每天多次给他吃东西，想让他快些好起来，吃多了，他腹胀如鼓，给他打开塞露也不行，便秘，我只得戴上手套给他从肛门里往外抠，臭气熏的我不停地呕吐。每次给老于洗澡，我和衣荣军把他抬到卫生间里，因为他坐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给他铺上泡沫垫子，把他放躺在地上洗。有一次，我俩抬着洗完澡滑溜溜的老于差点摔倒地上。每次理发，我都得把他搬到炕沿边上，我不会理发，每次都给他剃光头，剃完了，老衣端着脸盆给他洗头。有一次，给老于洗完澡，刚换上干净的被和褥子，他就排出大便来了。有一次，我因事外出，不大的工夫回来看到老于又把被褥弄脏了，甚至他弄的满手都是。

累，心酸。我只能默默地流泪，擦干泪，我还是照样哄着老于，默默地侍候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2013年农历8月15日，孩子们放假回家，吃饭时，这个孩子给老于喂两口饭菜，那个孩子给老于喂一些东西，老于就又吃多了，吃坏了肚子，他控制不住，一天拉了五～六次，顶着臭气，我还是麻利地给他拾掇着，这样的场景真不是一般人能处理的好的。要有耐心和细心，还不能对他发脾气。

老于丧失了记忆力，智商低的还不如三岁的孩子，但是偶尔还会像正常人一样。有一次，我正在给他刮胡须，他一遍又一遍地问我：“你是谁？”我说：“老宝，你不认识你老婆了吗？”他立即两眼放光：“你真是我老婆呀？唉呀，像我这样的人还有老婆，等哪天我领你回家见见您婆婆。俺妈知道我有老婆一定很高兴。”

出车祸前，为了供孩子们上学，老于平时不舍得乱花钱，买衣服抽烟喝酒都是挑最便宜的买，他把钱看的很重，瘫痪后，为了讨他高兴，只要是穿上有兜的新衣服，我都会放两张钞票在他衣兜里，他时常拿出来数一数，不单锻炼了他的手指，还让他感到“手中有粮，心里不慌”。他兜里的钱，谁要也不给，只有我能从他手里要到钱。他有时还会说“挣钱不给老婆花给谁花？”我有时候能被他的“幼稚”气哭，有时候又能被他的“天真”逗乐。

老于瘫痪在床15年了，我对他始终悉心照顾，不离不弃。多年来我得到了很多亲朋好友的支持和鼓励，也得到了许多村民的赞扬，我十分感谢大家。栖霞市广播电视台，烟台电视台和山东卫视以及《齐鲁晚报》等媒体记者都对我家的情况做了报道。

我只是做了自己应做的份内之事。栖霞市市委宣传部的领导还登门看望慰问我们，栖霞市民政局残联的工作人员还登门给老于评残，并给予救助，使我们的生活有了保障和改善，感谢党和各级政府给予我们的关照。

人生无常！健康地活着就是幸福。

衣延平，栖霞市散文学会会员。丈夫遭遇车祸瘫痪在床15年，不离不弃，悉心照顾，诠释了人间自有真情在，真爱无悔。

编辑：刘学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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