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散文诗

刊头题字：尹祥君 葵邱书院书画顾问（著名书法家）

图/网络

烤杂病·放孔明灯

文/梅会林

过年的每一个习俗都富有独特属性和文化寓意。譬如：腊月初八吃腊八粥，是喜迎瑞祥；腊月二十三祭祀灶王爷，希冀能保佑全家平安；正月十五挂花灯，盼望来年顺顺利利。冀南故乡的正月十六要烤杂病、放孔明灯，是祈愿祛除病灾，幸福全年。

烤杂病

正月十六，按节令来说进入了春季，但天气远远没有缓过劲儿来，水缸里依然结着冰渣，脚后跟、手背、膝盖上的冻疮依然隐隐作痛。那时此日，我大半天心里都有一些小激动，等待黑夜到来，生起一堆堆柴火，去烤杂病。

烤杂病，顾名思义，就是通过烤火，把那些杂病杂痛一股脑烤走，不受其侵扰。烤杂病是有讲究的，要烤上七堆火，每一堆柴火要来自七户人家。收集柴火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现在来看，哪里还缺柴火，而那个时候田地都是集体所有，农作物秸秆是生产队牲畜的主要饲料，是不能随便当柴火烧的。只有自留地里的谷秆、玉米秸、花柴才属于自己的。农家大半年烧火做饭，柴火是生活中宝贵的燃料资源。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放在第一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巧妇也难为无柴之炊。足见柴火对于一个家庭的重要性。收集柴火大人们有顾虑，怕人家多给吧心里不愿，给少了自己脸上没光，这是个令人纠结尴尬的差事，所以，常常让小孩们去做。

我兄弟姐妹七人，我排行最小，收集柴火自然落到了自己的肩上。那时，自己很愿意做这事，也没想很多，便背上背筐，挨门进去，只是希望邻居能够多给一些。只要走进一家，绝不会让人空手而回，都会到灶屋捧一把柴火相送，这也是规矩。七家走完，看着背筐里不多的柴火，就在自家找出坏桌腿、废板凳、破布什、烂纸箱等可燃之物，凑够一大堆。

夜幕降临时，我把这些背到大街上点燃。很多家的街门前也陆续燃起火堆，可谓家家门前一把火，大人小孩挤满街。火焰腾腾燃起，东西大街上那一条跃动的长长的火龙，带给人以热情和希望，表达了人们对健康平安的期盼。

我在自家火堆烤罢，就跟着哥哥去别处烤。我拿上家里面刺猬，用筷子插上在火上烧。面刺猬是家里剩下的最后的面食，由于放的时间较长，面皮太硬，即使烤热了也咬不动，不能吃。不过，烤刺猬烤的是一种传统文化，有顺口溜道：“面刺猬，面刺猬，烤烤热，全家老少不挨饿。”寄予着人们渴望能够吃饱饭、不再挨饿的心愿。在烤火中，我脚跟手背上冻裂的口子也不怎么痛了。每一堆火旁都围着一圈人，人们映着火光，伸伸腿，转转身，拍拍腚，摸摸头，嘴里念念有词，比如：“烤，烤，烤杂病，烤到哪里哪没病。”“烤烤手，活长久；烤烤腿，活百岁；烤烤腚，不得病；烤烤头，没忧愁。”等等。伴随着人们的说笑声，蜩螗沸羹，整个村庄都沉浸在热闹欢腾的氛围里。

回首已成往事。尽管如今为防污染空气，禁止烤火，但时光深处那一堆堆火焰依然熊熊不灭，燃灼在我的记忆里，燃灼在我对故乡割舍不断的年俗情怀里。

放孔明灯

我烤罢杂病，就奔向村东的麦地。这里早已站了一大片人，翘首以盼放飞孔明灯。

孔明灯相传是由诸葛亮发明。是当年诸葛亮被司马懿围困，为求得援兵，制作纸灯笼随风飘去，传递求救的讯息，因而又叫祈天灯、平安灯。

家乡人不懂得孔明灯的由来和寓意，称之为汽灯，可能是依据靠热气流作为动力而这样称呼的。不过，村里有文化人给大家讲解孔明灯的渊源和用意。人们听着这带有军事色彩的弥远传说，乐此不疲，放灯不辍。古之用于军事，后人用于平安祈福。

制作孔明灯都在我五叔家。五叔单身一人，每年正月十三，三五人来到我五叔家忙碌起来。孔明灯的结构分支架和糊纸两个部分，先以竹篾扎架，后用白薄纸糊裱。底座绑着十字交叉的细铁丝，在十字交叉处捆上棉线之类的易燃物，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孔明灯便完成了。大人们制作的时候，我就站在一旁看。做好的孔明灯有七八个，摆放在院子中，大的高1.2米，小的高0.9米，像一口口水缸倒扣在地上。

放灯的地点每年都在村东头的麦地。看放灯成了村里的保留习俗，如果哪年不放灯了，人们就觉得少了滋味和乐趣。刮风时适宜放灯，这风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最好是那种微风。我的家乡周营村位于洺河南岸，每到正月十六晚上，总盼望着微风从洺河徐徐吹来，那样孔明灯就会稳稳地飞上天，飘飞得很远很远。施放时，把准备好的酒精或煤油浇到棉线上，点燃，四五个大人抓着底座边缘，待燃烧的气流有了一种向上的推力之后，众人才缓缓托起，离开地面，松开手放飞。有时出现众口不一的情况，这个提议该松手了，那个说热气还不足，加上围观的人吵吵嚷嚷，说着不同的意见。在混乱中只听有个大嗓门喊道：“自拿主意！”不曾想这声喊叫却衍生出一个歇后语，叫做某某放汽灯——自拿主意。这个歇后语不仅传遍全村，而且在周边村也广为流传，只是把人名“某某”改成了村名“周营”。等到孔明灯成功放飞，人们仰着头，望着夜空中漂移的灯火，欢呼雀跃，发出阵阵喝彩声、击掌声。

放灯，放飞的是对幸福生活的企盼，带给人们的是一段欢乐的时光。

【作者简介】：梅会林，男，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出版有长篇历史小说《连氏五进士》。在《人民文学》《西部散文选刊》《大江文艺》《散文诗世界》《参花》《大众文艺》《渤海风》《杂文月刊》《人民日报》《法制日报》《农民日报》等上百家报刊发表作品。作品获得《人民文学》“美丽中国”征文奖、《黄河文艺》首届吴伯箫“单篇散文奖”等奖项。早年做过《邯郸晚报》“本月主持人”。是中华文化促进会连氏文化委员会河北分会特邀顾问，接受过央视文化纪录专题片导演面对面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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