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鸿雁-鸭子-老师【严建设】
2024年01月26日 Friday晴
早餐是水盆羊肉，电饼铛炕了俩面饼，切一碗青蒜芫荽，大快朵颐。横山羊肉就是好，煮熟没腥膻没血沫。吃饱后一直不饿。
女儿邮寄的一箱车厘子到了，品相好，甜，一点也不酸。谢谢她！将近岁末年关，东西说涨就涨。在京小盒超市看到哈密瓜4.99元/斤，觉得稍贵，眨眼之间，标价签换成7.25元/斤了。变戏法一般。赶紧喊老妻买办点年货吧。老妻不以为然，说网上啥都有。
早起吃饱后，与老妻驱车先跑了趟胡家庙，然后直奔浐灞国家湿地公园，是个很冷清的地方。虽说冷冷清清没几个游客，进门还得绕来绕去走八卦阵。肃立俩保安。冰雪半融，湖边水面水禽很多，骨顶鸡、绿头鸭、麻鸭、鸿雁、灰雁、鸬鹚、苍鹭、白鹭、大鹅等等，不是很怕人。好在我俩有备而来，带来6个蒸馍喂食。保洁员说，那些鸭子可怜得很，天太冷也没几个人来喂，饿得嘎嘎叫。虽说不大怕人，也警醒的很，稍有动静，即刻四散飞逃。
冬日的阳光柔和地洒在浐灞国家湿地公园，走在陈旧的木栈道上四望，枯树绕湖，水面上成群结队的水禽。骨顶鸡一阵阵锐叫，绿头鸭悠闲地在湖中游弋，不时地探头捕食。鸿雁、灰雁、白鹭偶然凌空飞翔。鸬鹚和苍鹭一直呆呆伫立。丝毫不肯动一动。地上跑的，水中游的，天上飞的，诚所谓海陆空部队。当然主要抓拍凌空飞翔的。
一群大鹅在草地上觅食。似乎并不怕人，只是偶尔抬起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过往游客。老妻拿出蒸馍，掰碎一块块地抛掷。则纷纷争先恐后地聚拢过来，用扁嘴迅速啄食争抢。和谐而美好。
遇到摄影发烧友，架着佳能微单长焦距镜头打鸟。询问得知，长镜头是100-600的，新款，价格为14999元。聊了几句，说就在北郊居住，开车来的。
遥想60-80年代，中国似乎是个庞大的庙宇，人与人之间的敬称不叫同志，开口必称师傅，不分男女老少。到了80年代中后期，见了女性均称为小姐，渐渐蕴含了淫荡轻佻气息，该称谓日渐衰落。如今的中国大地上，一律把敬称改做老师，好像中国是个大学堂似的，其实不然。我对老师敬畏而远之。
我的中学生时代是个悲哀，这个悲哀是时代背景造成的，极端左倾的班主任谭德荆老师也难脱干系。一直到毕业前夕，还曾组织班上同学们批判我。而一直以来，我对他是以德报怨的，以至于毕业以后竟成了朋友，给他帮忙、给他过生日、给他借钱。今日讲讲给他过生日之事。
1991年元月3号那天，谭老师过64岁生日。我张罗在他家办了个生日宴会，生日蛋糕是我在菊花园儿童食品厂定的，三层，100元，在当年算是天价蛋糕。一般的蛋糕10元左右就买得到。谭航苏提出大家AA制。我说算了吧。实则那个年代我适闲在家没收入，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当时去谭老师家的有丁锡山、韩成学、贾宁、高潮、谭航苏、洪琦。李西茂和郭长安来迟了。李西茂说，抱歉啊，李素枚在饮马池诊所打吊针。惊问何故？说是支气管肺炎和重感冒。我次日去探望，遇到高潮，高潮说，赵彦民说你咋成天跟破落户混。是的，那些日子高潮和一些朋友们几乎每日来我家饮酒唱歌打麻将。通宵达旦。
那天在座饮酒的有董鸿德校长，还有刘书记，大家举杯恭贺，我帮大家拍了些照片。尊开既醉宴，花满艳阳天。当时高潮有点献殷勤的说，洪琦，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你现在治病救人悬壶济世真是了不起的很，跟俺们成天光想赚钱就不一样。洪琦有点讽刺的说：咱一没钱、二不是经理，人叫咱弄啥咱弄啥，混一天算一天，啥悬壶啥的，在单位就是个小卒子，啥也不是。有啥了不起的。
因为历史原因，董校长以前曾当过我们的连长，对学生态度比较粗鲁。丁锡山当时是调皮的学生，受过他的严厉训斥，所以丁锡山当面将董校长屡屡讽刺：董校长，现在当个校长牛逼的很么，能捞不少钱。董校长一直盯着我看不回答。我较窘，觉得他疑心是我的意思。不欢而散，董校长提前辞别。其出门谭老师相送，我在楼梯上听董校长说，你看看我说不来不来你硬叫我来。
生日宴会结束后，我帮大家拍摄合影。韩成学、贾宁、高潮跟我一同到了东县门教委家属院的家里。高潮说在谭老师家有点不好意思，没吃饱。我马上拿出高压锅煮了锅白粥，油炸了两碟馍片，切出一盘腊牛肉，打开一瓶别人相赠的五粮液。丁锡山平素话少，饮酒后话多。醉醺醺对韩成学说，老韩呀，你这个人似乎还不大成熟，我看你说话办事总是装出来的潇洒老练，有点自欺欺人，咱现在都年龄一大把了。还是开诚布公的好吧。人交往需要一份真诚，真的。当然，我觉得吧，过于理性者，难以得到违禁的享乐。为人生之憾。
事情说来话长，1968年我12岁，小学还没毕业，在巷子里写过一条反动标语，被抓到柏树林派出所关了一昼夜，守夜看管我的人是派出所所长朱汉文。后来上中学时，旧事重提又被张一兵检举揭发，结果遭到左倾的班主任谭德荆老师，也是为了争取入党，经常组织同学们对我反复进行批-判。批-判-会的过程，前文曾叙。毕业后谭老师告诉我，他写了足足一尺厚的申请书和思想汇报，老了病了卧床不起了也没入成。
当年我们家不但很贫困，成分还是资本家，日子过得非常艰难。也就像谭德荆老师说的，我是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经常训斥我，挂在嘴上的话是叫我老实点。见了我老吊着脸，转身见了校革委会主任张展直就马上堆出巴结的笑。就像我们家这种情况，谭老师还隔三差五组织人利用周三下午自习课时间批判我。我巴望能入团，改善大家对我的歧视。然而事与愿违。一直到毕业前夕，谭老师承诺，假如我第一批插队的话，一定给我把组织问题解决了。毕业后得知，这个同样的承诺对丁锡山、张安平等人兑现了，对我撒谎了。
我在中学时饱受欺凌。因写过反标，常遭到同学们的谩骂殴打，被人扔砖头吐唾沫撕作业。当时我们班的教室在4楼上。1973年秋天，有次我从3楼上4楼时，觉得上面好像滴水了，一摸头发湿的。觉得很奇怪。所以第2天我从3楼上4楼时多了个心眼。刚上楼梯就抬起头往上看。
结果被我看见4楼的护栏处，我们班的大排长朱永安。抿嘴嘴向我呲唾沫。看到被我发现了。猝不及防讨好的一笑翻身就跑。我非常恼火，多年所受的欺辱和不公正待遇好像爆发了。立即追过去追进教室。然后劈胸揪住他领子，把他从座位上隔着桌子拉出来。左右开弓，打了他俩响亮的耳光。
正在撕扯中也就那么寸，刚好谭老师从门外走进来。朱永安一看立即哇哇大哭。谭老师一看他满脸涨红有手印大怒，立即组织全班同学开会批判我。那年我们17岁了。
像这种班级批判会，我是屡经沙场。最先踊跃发言的人一般是姚长生和韩小棉。然后零零碎碎有些人。接到班干部的授意，也三三两两站起来发言。当时杨建弟、王虹斜觑着我说，再怎么着也不能动手打人。动手打人非常恶劣的，是流氓习气。要文斗不要武斗。颇具煽风点火意味。
我气坏了。当时想，我们班真是一个是非颠倒，不辨黑白的集体。怎么就没一个人问一下我们班50多同学，为什么我别人不打偏偏打他，而且他还是大排长，不是别有用心就是傻窎。班干部是有势力的一帮人。而很多批判过我的老同学心里的隔阂和隔膜一直存留至今。觉得我是个另类。
当时我飞快写了一篇所谓的检查，实际上毫不认错，只把事情经过写了一遍。检查的格式，前面冠一句毛-语-录。当年我一反常态写的语-录是：为人民服务。而过去一般要写错误和挫折教训了我们等等。我写检查检讨非常老练。而班上同学们柿子捡软的捏的话，我肯定是班上最软的柿子。
在叙述事情过程的时候，我一直把第三人称朱永安称为该朱。会后谭老师又把我叫到走廊上，瞪着眼睛唾星四溅狠狠训斥了一番：该朱是称呼犯人的，不能把咱们的革命同学称为该朱。
当时朱永安总结性发言：发生这件事是料不到的，但是他不会计较，会一如既往把精力放到学习和班务上去，全心全意为大家服务好云云。
也就奇怪。发生此事后我再没被开会批判过。过去曾蔑视我辱骂我的几个人一反常态，见面反而脸上堆出尴尬的笑来。
几十年过去后，中学生的4年中屡屡组织同学们批判我的大排长李秦莲，曾在常宁宫同学会之际躲开大家当着韩成学面给我道歉。我接受了并原谅了她。当然道歉不是这种私下道歉法，应该当着大多数同学的面道歉才公道。
人老都老了，经常失眠，凌晨失眠了就刷视频。我常关注的视频，是河南方飞老师做的视频。寓教于乐，使用各种文化文学知识和社会常识。涵盖政治经济文学诗词历史，中国地理和世界地理，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来考他的学生。竞争筛选到最后胜出的那个学生，会奖励小食品。我看到真是非常非常感动，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好的老师。那些学生们有这样的好老师，何其之幸。令我热泪盈眶。遗憾的是我的运气不好，我中学生时期遇到了一个非常糟糕而左倾的老师。他就是我的班主任谭德荆老师。属于那个时代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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