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中国书评

导语：前不久，江苏徐州作家巍然潜心十年创作的《我是风筝你是线》《回忆是条归乡路》《此物醉相思》三部散文集,由北京出版社出版。被作者称为"苏北三书”的新著,以质朴、舒缓且深情的笔触，对故乡进行了多维度细腻的描绘。

该书详细记录了乡土中国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史,是一帧乡村中国的缩影,是一首精神原乡的神曲,是一曲魂牵梦萦的田园牧歌，是一声感天动地的千古号子。

袁巍然,笔名巍然、魏然,字运然，“70后”,汉邦故里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徐州市杂文学会副会长,军旅之途与文字结缘,笔耕不辍三十载,多篇作品入选中学课外教辅教材以及年选文集等。此前出版有《巍然的老家》《直面现实》等作品集。

“苏北三书”出版后,在社会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全国各地作家研读后给予高度评价。下面刊登几位作家为“苏北三书”写的书评，以飨读者!

当代乡村的最美书写在这里

——读江苏作家巍然的乡村三部曲

贾广惠

江苏作家巍然的散文集出版了，而且是一次出版三本，实属罕见，书名分别为《我是风筝你是线》《回忆是条归乡路》《此物醉相思》，简称“苏北三书”。共计近60万字的乡村真情书写，在苏北乃至江苏文化人群体内引起了较大反响。三部散文围绕着一个“乡愁”主题，深入深情深邃记录和还原了大部分已经消失的乡村文化象征物——物件、习俗、农活等等，那些代表着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美好记忆，引起深沉情思与回想，带着淡淡的感伤，还有回不去的惆怅，就会让无数游子看到文字就会想起魂牵梦绕的故乡。

首先是作者对乡村饱含深情，进行了丰富多彩的书写。阅读中很多篇目美不胜收，引人入胜。仔细阅读了三本书，几乎每一篇都有惊喜，因为他写的内容基本是自己经历过的，“60后”“70后”对此是比较熟悉的，“80后”“90后”读起来也不会陌生，都会引起共鸣和倍感亲切，难以忘怀的记忆，总被唤起。

作家巍然用“情”串起一个个过往的人、事、物。在《我是风筝你是线》这本书里，对亲人故人就有不少深情的回忆，令人动容。其中书写祖母的文章就有六篇，可见作者不忘老人家的深厚抚养之恩，歌颂了那个年代老人的伟大无私奉献，提炼出后代应该继承的精神遗产。作者有这样的总结：“祖母虽然远去了，但她的爱一直温暖在我心间，留在我记忆的最深处……祖母其实是我最早的启蒙老师，她走调的歌子、随口编来的故事，还有慈祥的爱和长久的温暖，都在我的生命里打下了烙印。”奶奶的勤劳善良、深明大义、含辛茹苦、勤俭节约等美德，都代表了我们这个民族的美好品质，让作者感受到和深受影响，所以才能饱含深情地回忆和展示。

此外，作者写父亲的有两篇、母亲的有四篇。对于母亲的辛苦持家、养育孩子、晚年依然默默付出等都带着浓郁的情感描写出来，让读者感同身受，服膺于母爱的伟大。用情方面作者还写了舅舅、邻居、同龄人、晚辈等等，都有深情厚谊的追怀和期待，如对于一个年轻人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的帮助和对他彷徨茫然的惋惜与关爱之情，读来都很有情感穿透力。

作者用情写逝去的老物件老摆设等。很多文章如数家长，娓娓道来，读来感觉非常不舍。如对于自行车的回忆，串起很多情节，写到了自家的“永久”“飞鸽”“凤凰”牌自行车作为相亲的必备大件，被左邻右舍的小伙子借去使用，成了爱情与婚姻的催化剂，在促成一对对新人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自己也学会了骑自行车，其中经历了紧张、摔打和习练，终于会骑车，获得了自由和快乐。其他还有磨坊、代销店、老井、纺车、毛窝子、棉袄棉裤等等，无不让人触物生情。逝去的才是美好的。虽然那些走街串巷、街头卖艺者都已不存在，但是从来高手在民间，他们身怀绝技，在尚不足温饱的时代游走四方很不容易，起码也得有一手绝活，否则怎么谋生呢？

所以作者以称赞略带惋惜的心情回顾了很多匠人艺人，这包括卖艺人、手艺人。对手艺人又写了四篇称赞他们，包括铁匠、木匠、厨师、剃头匠、修补匠、烧窑脱坯、泥瓦匠等等，那些人都出身于农民或者一生都在农村讨生活，或者本身就不以此谋生，但是在乡村的广袤土地上，产生了多少能工巧匠！他们的精巧手艺，创造出多少美轮美奂的艺术品！可惜，随着时代的变迁，无数的能工巧匠日渐消失，一代代传承的拿手绝活，也被悄声无息的抛弃，逐渐失传了，这是很令人惋惜的损失。文章写过去的成果，衬托出今天的人们远离乡土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但也造成了传统情感的断裂。对此，作者只是用委婉温和有情的文字表达出来，似乎透露出一丝遗憾与无奈。

其次是具有文化的寻根意味高度。乡村是中国文化的根，尤其在传统中具有无限丰富的文化形式。逝去的乡村时光、景物、活动等也是传统文化，被作者充满情感地打捞展示和重组，揭示其中的价值。乡村的过往记忆不应该是吟风弄月，而是承接着传统文化的时代熏陶塑造的精神遗产。作者很有文化自觉和传统自信，用美妙的文字书写出来，还原了丰富多彩的过往乡村生活，写出了曾经的生活中蕴含的美好精神感受，其中很多东西如今看起来是能反映文化品位的。

家畜是人们进城之后疏远的一类对象，而过去农人饲养它们虽然出于实用目的，但是家畜和人相处彼此带来了欢乐和慰藉，人与动物之间营造了一种氛围，在无形中人们接受了一种生命文化的熏陶。作者写家禽家畜多达十余种，如鸡、鸭、鹅、狗、猫、兔、羊、猪、牛、马、驴等。写养鸡的过程也是小鸡成长到下蛋或者成为大公鸡的过程，其间充满了期待和快乐；写兔子，写出了有关的成语故事与警戒。此外，在介绍家禽家畜的文字中还涉及到很多养殖知识以及自然知识，包括不同种类动物的习性既是知识，又是对人自己的反照，所谓的写动物也是写人性，人作为灵长类动物也可以通过家畜家禽认识到自己吧，可以说人与它们共同营造了一种文化，即关怀、利用、创造的文化。这些年来，人们远离禽畜，也逐渐地缺失了那一种与动物亲密接触的感受，爱护生命的文化品味也在走低。

乡村的文化形式还有很多。作者写到了看露天电影，这是乡村的独有文化活动，数百人拥挤而至，共同欣赏有声有色的故事，获得了精神和视觉上的享受。文化还体现在童年的游戏之中，作者对此连续写了四篇，其中蕴含了丰富多彩的文化韵味。

作者提到了军棋、象棋，这两种都需要花钱，但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小伙伴们于是开发出了“土棋”，对此作者还介绍的很详细，而这种棋艺一样能够开发智力；至于捉迷藏，很耗体力也需要动脑子；而踢毽子则是技术活，还有美学意味，作者认为这个技术活集健身、艺术、文化、娱乐于一身，它所积累的文化底蕴足以证明它的存在价值，主要因为毽子要做得漂亮，踢毽子的动作要协调美观，也就是踢得漂亮，健身健脑具有美感，所以踢毽子是文化艺术活动，在过去的乡村开展得如火如荼，看的人获得美感享受。摔炮是就地取材，比赛手工技术，打拉子等则是体力与脑力的综合考验，也是寓教于乐备受男孩子喜爱的文化项目。

作者写到的各种习俗包括婚丧嫁娶和贴对联等更是文化韵味浓郁的乡村活动。如写到的婚事程序就很复杂：先是男方父母托请媒人给说媒，找到与男方般配的，再由媒人领着女方家人到男方家里考察，女方认为大致差不多，才能由媒人将男方女方召集到一起，俗称“见面”，相互认识，如果彼此相中了，两个人可以单独约会了，通常会去县城商场里买衣服。关系确定下来只是第一步，还有准备嫁妆、婚房，定下吉日举行婚礼。时间确定后就是各种准备，除了烟酒荤素菜肴要采购，还要通知亲友，响器班子要预定好，等等。婚礼当天达到忙碌热闹的最高峰，这个婚姻的程序很复杂，延续到结婚之后的“回门”和当年的春节“女婿拜年”。作者写出了过去流行于乡村喜庆、热闹但又繁琐的传统习俗，蕴含了丰富的文化内容，值得书写，值得回味。

作者的文章充分挖掘了乡村文化，竟然把二十四节气写得非常充分，从立春到大寒，娓娓道来，且旁征博引、有声有色，妙趣横生。如介绍白露和秋分，开头就提到了：两千多年前的秦人唱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时，二十四节气还没有在中国文化中定名。在写出二十四节气的十二篇文章中，作者有多处信手拈来的古诗句、俗语俚语的引用和注释，显示出巍然具有扎实的文化知识积累与深厚的学养。

最后是该三部曲具有较强的文学性。这三部文集，文笔生动流畅，语言优美，具有很强烈的文学美感。写景状物，忌讳平铺直叙，既要尊重客观事实，又要努力描写事实，且应该使用文学手法去描绘，力求生动传神地反映客观事物，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且受到美的熏陶。这样的描写在文章里随处可见，可谓丽词佳句赏心悦目。如写燕子的段落，“燕子似乎不知疲倦，总是在飞，一会儿剑一般贴墙飞行，一会儿垂直升空，一会儿翼不振翅在风中滑翔，那迅疾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当人注目追寻时，它早已成为空中灵动的音符”。写槐树则这样描述：刚钻出头的槐花向内合拢，含着苞，紧紧地收着，显得羞涩而矜持。浅绿、嫩白、清白、鹅黄、雪白，几天工夫就变得铺天盖地的洁白，小精灵般笑靥灿烂，一串串、一簇簇，密密实实地挤着挨着，白色的花朵像小灯笼一般花瓣细小琐碎……

作者观察的非常细致，写得很美，让人陶醉。写寒露和霜降时，作者在文中倒数第二段这样写道：“秋将尽，诸花大都归隐，只有一串串紫红扁豆花依旧鲜亮地在枝头绽放，对着苍穹张开飞翔的翅膀。”这里的描绘非常生动可感，有着如诗如画的意境。文中这种生动优美的描写还有很多，对于乡村自然景物仔细观察体验，以美好的情感倾注于喜爱的对象，所以描绘出很多优美动人的事物，让人向往，也更加留恋过往的乡村。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精神家园，作为情感的归依。故土是进城读书、务工或在城市里定居的曾经农家子弟热恋的家园。可能亲人已去，可能庭院倾颓，荒草凄凄，再回首，故园物是人非，曾经的热闹不复存在。中年人有回不去的故乡，可是精神依旧会在自己的家园游荡，以梦想为依托，潜意识和梦中寻求安慰。所以，当我阅读了作者三卷本的乡村忆旧散文集之后，深深地陷入故土之思，被这么多自己熟悉却又因远去而日渐陌生的事物所触动，为作者挖掘梳理出如此丰富深厚的故土财富而欣喜和惊叹。

打捞过去的事物并不容易，而且还要这么准确生动地展示出来更是难得，此书为保存林林总总的乡村非遗成果作出了重要贡献。从这个意义上看，三部乡村回忆作品已不仅仅属于作者自己，而更多地奉献给了那个年代以及后世的人，可以作为理解20世纪60—90年代的中国乡村风貌的重要参照，不愧为一套中国苏北乡村近半个世纪的发展简史，将对后人具有较好的启迪和激励作用。

作者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军旅作家，他气势与胸怀非凡，七八年前我有幸认识巍然，很为他儒雅随和的风度及丰富的人生经历所折服。我多次阅读他发表在全国多家报刊的文章，深切感受到他浓郁的家国情怀，这主要源于他出身于军人世家，一门二烈士，四代皆从军，自幼受到勇于担当、热血报国的家族优良传统的熏陶。作者坚持笔耕不辍三十多年，这不仅仅是热爱，更是一种责任与情怀，驱使着他在文学领域奋力耕耘，佳作迭出，给人惊喜不断。这样的创作热情和成果非常难得，值得青年人学习追随，从而更好地服务社会，创造美好价值。（作者系江苏师范大学教授、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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