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好兆头》(Good Omens)由尼尔·盖曼和英国著名幻想小说家特里·普拉切特（Terry Pratchett）合著的同名小说改编，该剧运用巧妙的结构和元素，创造了一个充满英式幽默的世界末日景象。

亚茨拉斐尔（麦克·辛 Michael Sheen 饰）是守卫城门的天使，而克劳利（大卫·田纳特 David Tennant 饰）则是堕落的恶魔。两人几千年来都一直隐姓埋名生活在人间，并且通过不断地尝试，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建立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互惠互利的关系。克劳利奉撒旦之命，将婴儿敌基督送到修道院，同美国外交官的新生儿做交换，当敌基督长到11岁时，就是世界末日来临之时。为了防止世界被毁灭，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决定通过影响这个孩子的善恶观念来避免世界的终结。在努力了11年之后，两人震惊地发现，他们竟然弄错了对象，而真正的敌基督此时生活在一个名为塔德菲尔德偏僻小镇中。

如果熟悉Cult电影，就不难从《好兆头》的名字“Good Omens”和情节中找到1976年的恐怖电影《凶兆》（The Omen）的影子。实际上也正是如此，尼尔· 盖曼和特里· 普拉切特确实在向这部电影致敬，或者说是在“恶搞”。

人们以往的印象里，自创世纪的几千年来，天使与恶魔、天堂与地狱、上帝与撒旦从来都是正邪两立，绝对不会和解的状态。而在《好兆头》里，天使亚茨拉斐尔和恶魔克劳利早已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共识，不但在各自的工作中互相放水，为对方打掩护，浑水摸鱼，还相谈甚欢。他们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解救彼此，会在公园的长椅上喂鸭子，会在庆祝时同桌共饮，会同坐一辆车到处兜风，还会一起开书店，俨然一副老友的样子。对传统故事大加“魔改”是盖曼最擅长的事，他总能从众人熟悉的无聊故事里发现温情一面，读者也能因为这些改编感到新奇——原来从小看到大的故事还有这样的解读。

在演员方面，《好兆头》的两位主演麦克·辛和大卫·田纳特都是英剧中的常见面孔，他们也是尼尔·盖曼的忠实粉丝。2019年的《好兆头》第一季是他们三人的正式合作。随后盖曼和麦克·辛、大卫·田纳特又一起完成了《好兆头：隔离》的短片拍摄，以及今年刚播出的《好兆头》第二季。

第二季将探索原著以外的故事情节，为第三季起到一个过渡的作用。随着末世被成功阻挠，爱挑剔的天使兼珍本书商亚茨拉斐尔与随性恶魔克劳利这对搭档，在伦敦苏豪区的凡人中重新过上了轻松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大天使加百利（乔恩·哈姆 Jon Hamm 饰）意外出现在书店门口，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是怎么来的。虽然克劳利对大天使为什么来书店持怀疑态度，但亚茨拉斐尔热衷于解开加百利现状背后的谜团。然而，把一位大天使隐藏在天堂和地狱之外的行为，很快就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扰乱了他们的生活。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并在此过程中挫败天堂和地狱，两人需要的不仅仅是奇迹，还需要再次依赖彼此。

本季将带观众从世界起初去到圣经时代，从维多利亚时代爱丁堡的盗墓时代去到20世纪40年代英国的闪电战，最后一直来到现代，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之间难以言喻的友谊也再次升华，二人的关系走向成了全片最大的看点。其实第一季的时候也有这种从创世纪讲到现代、二人经历缩影的一段蒙太奇，不过当时它是作为片头的形式，独立出现在第三集的最开头，带领观众回溯了这对老搭档跨越时代的友谊。他们共同处理了伊甸园亚当夏娃偷食禁果事件，也经历过诺亚方舟、耶稣受难，在古罗马小酒馆喝过酒，在法国大革命时共患难，在莎士比亚环球剧场看过《哈姆雷特》。

观众似乎就爱这种用白描的手法来体现他们跨世纪的生活日常，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的人物性格在其间也展露无遗——天使善良纯真，永远一副好心肠，还有点傲娇的小性格。恶魔永远在叛逆，他拒绝循规蹈矩，放荡不羁，很像愤世嫉俗的摇滚青年。他们表面上有着各自阵营的典型做派，但实际上天使也没那么“好”，他自私地想让世界保持现状，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恶魔也没那么“坏”，他嘴硬心软，很多坏事无非是上级指派的任务，还莫名为人类闯下的祸背了锅。在他们心里，正邪立场并不重要，天堂和地狱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阵营划分罢了，唯有此刻生活的快乐才是真实的。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做朋友的原因，也是观众对他们“相爱相杀”关系最喜闻乐见的地方。

《好兆头》创造性地用一座大楼描绘了天堂和地狱的具体样貌，天使们在顶楼的开阔大平层里做着舒适体面的工作，恶魔们在地下室的阴冷小房间里做着无趣且不受欢迎的工作。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大家都在进行着机械性的重复劳动，完全是现实中打工人的真实写照。而在人间的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却如此热爱生活，和大楼里的天使恶魔形成鲜明对比。《圣经》中神圣威严的大天使加百利竟然变成了“ 喜剧人”形象，在第二季最开头还失魂落魄地失忆了，无疑加深了该剧讽刺意味。由此看来，《好兆头》不仅仅是天使恶魔相伴6000年的美好童话，也是现代荒诞题材的寓言佳作。

尼尔· 盖曼创作《好兆头》的过程颇有故事性，1985年他和本作的另一位作者特里·普拉切特相识，彼时的他们都还没有成为赫赫有名的作家。当时的盖曼受到《银河系漫游指南》作者道格拉斯·亚当斯（Douglas Adams）的影响，决定尝试写小说，并将一部作品发送给包括特里·普拉切特在内的一些朋友征求反馈。普拉切特做出了积极回应。1990年，两人一拍即合，开始撰写《好兆头》。虽是二人合作完成，但本书丝毫看不出割裂感，盖曼对神话宗教故事了如指掌，普拉切特对儿童冒险故事文风掌握也相当娴熟，《好兆头》一经出版便大获成功。

盖曼和普拉切特很早之前便想把这本小说改编成电影，2001年，《好兆头》电影版险些成行，这部原定于由罗宾·威廉姆斯（Robin Williams）和约翰尼·德普（Johnny Depp）主演的电影因为911事件未能落地，因为当时处于悲痛中的人们并不想看一部讲“世界末日”的电影，这恐怕也成了普拉切特一生的遗憾。普拉切特在59岁那年被诊断出患有一种罕见的阿尔茨海默症，7年后的2015年，他在去世之前找到盖曼，和他提出最后请求，希望他一定要将《好兆头》影视化。为了实现好友遗愿，盖曼投入到《好兆头》电视剧本的创作中，并全程参与拍摄制作，最后呈现出如今我们看到的样子。

当然，尼尔· 盖曼作为作家，他的成就不仅仅在于《好兆头》。这位出生于英格兰的犹太裔作家，写作领域跨及长短篇小说、视觉文学、漫画、歌词及剧本编写，题材涉及奇幻、科幻、神话、儿童、悬疑、恐怖、宗教。斯蒂芬· 金（Stephen King）称赞他是一个“装满了故事的宝库”，《文学传记辞典》将他列为十大后现代作家之一，他获得过无数奖项，包括雨果奖、星云奖、布拉姆· 斯托克奖以及纽伯里奖章和卡内基奖章，2018年还被提名为诺贝尔新学院奖候选人。一直以来，尼尔· 盖曼都非常善于解构众人早已熟知的宗教传说或是民间故事，以独有的英式幽默去打破权威，化解古板印象。他笔下的世界无论有多么荒诞离奇、多么脱离现实，总离不开“爱”这一个字。有人说，在他的故事里，什么都可能是幻想，但爱不是幻想，爱是最真实的存在。

从小盖曼便受到《指环王》和《纳尼亚传奇》的影响，对奇幻文学的写作有着深深的执念。1990年出版的《好兆头》是盖曼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小说。除此之外，让他名声大噪的作品一定是《睡魔》（The Sandman）漫画系列。当时只有27岁的盖曼创作了一个关于梦神孟菲斯的传说，孟菲斯掌管人们的梦境，无论是神祗精灵、救世英雄、恶鬼魔王、还是庸碌一生的平凡人，都是不同人生剧本的主角。这些故事构架宏伟，时空跨度极大，从远古到现代，从现实到虚无，从中国大漠神话到美国都市传说，从地狱冥府到奇幻秘境都有涉及，是不折不扣的史诗传奇。这部漫画由DC漫画旗下子公司眩晕漫画（Vertigo）于1989年开始出版，发行至1996年，共出版75册。曾荣获“世界奇幻奖”，登上《纽约时报》最佳畅销漫画图书榜，被《娱乐周刊》评为“1983年~2008年百部最佳读物”，被称作“有史以来最伟大、最独特的漫画作品”，是美漫史上一定会提及的流行佳作。

作为漫画编剧的他，还为漫威漫画创作了不少系列，其中《永恒族》（Eternals）是这当中的代表。本系列漫画不同于非常类型化的超级英难故事，盖曼用如诗的语言揭开天神的创世玄机，引领大家步入波澜壮阔的幻想世界。原本在漫威宇宙中早已存在的“永恒族”在盖曼笔下焕发出新的生机，永恒族的起源与挣扎、秘密与危机都呈现出来。盖曼的原创角色安吉拉（Angela）在2013年漫画《奥创纪元》最后被引入主宇宙。此外，盖曼还为DC漫画创作了一部由两部分组成的蝙蝠侠故事，名为《披风斗士怎么了？》（Whatever Happened tothe Caped Crusader ？），这是经典超人故事《明日之子怎么了？》（WhateverHappened to the Man of Tomorrow ？）的延续。

尼尔·盖曼另一部代表作品便是《美国众神》（American Gods），这部2001年出版的小说包揽了第二年的几乎全部大奖，包括科幻小说界最有名的雨果奖和星云奖，恐怖小说界最高奖布莱姆·斯托克奖，以及幻想文学书评界的轨迹奖，被称为“一部神话宗教悬疑侦探浪漫传奇奇幻公路小说”。在这个故事里，奥丁、洛奇、安纳西……这些古老的神明们其实一直居住在美国，以人的姿态生活在我们身边，但他们失去了人类的信仰，变得衰弱。高科技、汽车、媒体、娱乐……新一代的神从这些事物中诞生，凭借人类的依赖和信仰而越发强大。在美国这片土地上，新神与旧神的纷争不断升级。为了夺回人们的信仰，北欧主神奥丁穿越整个美国去联合旧神，与新神决一死战，一场众神之战即将爆发。《美国众神》的设定别出心裁，创造性地提出了“你崇拜什么，你就是什么”的理念，将旧神衰落和新神上位的迭代更新植于美国的土壤里，和这片大陆中原住民和新移民的交替、旧势力和新势力的斗争不谋而合，是一出现代神话。

此外，尼尔·盖曼相继推出了《鬼妈妈》《绿字的研究》《蜘蛛男孩》《星尘》《坟场之书》等多部作品，风格元素大相径庭，但无一例外全部畅销，并斩获很多重要奖项。盖曼从来不会局限在一个领域创作，就像他曾经所说的那样：“如果我像麦当劳一样把产品标准化，肯定比现在更有名气、赚钱更多，但是我不要做这种人。我希望写出另一本书时，人们会抱怨说‘这怎么不像你上一本呢？’”

尼尔· 盖曼早在1996年就进军影坛，参与影视剧的制作了，当时他为BBC的黑暗奇幻迷你剧《乌有乡》（Neverwhere）撰写了剧本，多年后它又被盖曼改写成小说。他还根据日文剧本的翻译，为动画电影《幽灵公主》编写了英文剧本。《贝奥武夫》（Beowulf）是尼尔· 盖曼在电影创作上的一个里程碑，他与罗杰·阿瓦里（Roger Avary）共同创作了罗伯特· 泽米吉斯（Robert Zemeckis）的这部经典之作的剧本，事实证明，这次合作对两位编剧来说都是富有成效的。

在盖曼的几部被改编成电影的原创作品中，其中最著名的是2007年上映的《星尘》（Stardust） ，这部电影由马修·沃恩（Matthew Vaughn）执导，查理·考克斯（Charlie Cox）、罗伯特·德尼罗（Robert De Niro）、米歇尔·菲佛（Michelle Pfeiffer）、克莱尔·丹尼斯（Claire Danes）、西耶娜·米勒（Sienna Miller）和马克·斯特朗（Mark Strong）主演。主要讲述了年轻小伙儿特里斯坦安为讨女友欢心，踏上寻找陨石旅程的浪漫故事。

之后的定格动画电影《鬼妈妈》（Coraline & the Secret Door）于2009年上映，由达科塔·范宁（Dakota Fanning）和泰瑞·海切尔（Teri Hatcher）担任主要配音演员。卡洛琳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女孩，她在新家发现了一扇神秘的门，通过那扇门便能进入一个与现实平行的世界。这个“镜像世界”虽然有点诡异，但却非常有趣，在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妈妈”。盖曼以一个小女孩的视角去观察世界，颇有童心童趣。

盖曼曾为BBC长篇科幻连续剧《神秘博士》（Doctor Who）撰写了一集剧本，该剧于2011年在马特·史密斯（Matt Smith）饰演的第二季《神秘博士》期间播出，原标题为《虚无之家》，但最终改为《医生的妻子》。该集荣获2012年雨果奖最佳戏剧表演奖（短片）。2013年，盖曼重返《神秘博士》，并推出了名为《银色梦魇》的剧集。当英国国民级长寿剧遇到奇幻文学大师，可谓是“梦幻联动”，在当时引发了一阵观看狂潮。

在盖曼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限制”二字，不但将自己的原作改编成影视剧，还做编剧、做制片、做配音、做导演，客串角色……《生活大爆炸》《辛普森一家》中能看见他本色出演客串，他还为广播剧《睡魔》担任旁白配音。

2015年，由他同名小说改编的大热美剧《美国众神》播出，盖曼担任本剧编剧。瑞奇·惠特尔（Ricky Whittle）、艾米莉·布朗宁（Emily Browning）、伊恩·麦柯肖恩（Ian McShane）等一众演员加盟，如今已更新至第三季。

2016年，漫画系列《睡魔》的分拆外传《路西法》率先被影视化，这是一个大恶魔路西法破案的悬疑故事。路西法厌倦了地狱的生活，放弃了权力后来到人间，利用超能力与警察合作侦破案件，算是《睡魔》的衍生剧。

经历了多年的努力，直到2022年，《睡魔》电视剧版才真正面世。电视剧由盖曼参与编剧和监制，由不同角色主导的11个史诗式章节情节丰富，神秘与黑暗幻想交织，深刻描绘“梦之王”的各个历险。汤姆·斯图里奇（Tom Sturridge）饰演睡魔本魔，还有斯蒂芬·弗雷（Stephen Fry）、马克·哈米尔（Mark Hamill）、大卫·休里斯（David Thewlis）、格温多兰·克里斯蒂（Gwendoline Christie）等一众大咖亮相。

而广播剧版的《睡魔》也阵容豪华，詹姆斯·麦卡沃伊（James McAvoy）、里兹·阿迈德（Riz Ahmed）、塔伦·埃哲顿（Taron Egerton）、凯特·戴琳斯（Kat Dennings）、安迪·瑟金斯（Andy Serkis）以及《好兆头》中的麦克·辛均有参与配音，属实是星光云集了。

尼尔·盖曼笔下的奇幻世界没有明确的边界，主角虽是神明或者魔鬼，但好像离我们真实世界并不遥远，他赋予角色“人性化”特质，讲情感、讲欲望、讲爱意、讲生活。他说：“只要人类在地球上游荡，神话和故事就是我们认识世界的方法。”

编辑、撰文：李婧

设计：open

图片来源：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