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18日，一组照片在网上引起了众多网友的热议。画面中，陕西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在会议室内，对一名农村妇女鞠躬道歉。

这名村妇来自于陕西省柞水县的一个小山村，她的名字叫做柯长桂。

法官之所以和她道歉，与一桩十三年前的杀人案密不可分，正是由于这起杀人案件，柯长桂失去了十年九个月零四天的自由，也让她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道歉现场

那么当年发生了怎样的一起案件呢？这名农妇和那起杀人案究竟有哪些联系呢？她为何能获得法院工作人员的道歉呢？

邻居的离奇死亡

柯长桂是陕西省柞水县一个山村的居民，她初中没上完就被迫毕业，21岁时和丈夫蔡定卫结婚，生下了三个孩子，原本家里过着平静的生活。

她的故事要从2002年6月3日说起，在当天的一大早，柯长桂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

案发山村

敲门的是同村村民柯亨义，只见柯亨义显得格外慌张，额头上还冒着汗珠，他大口喘着气，说道：“大事不好啊！昨天和咱一起干活的郝延林，被发现死在了路上，就在距离你家后面50多米那里！”

柯长桂听完以后被吓了一跳，因为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才刚和郝延林吃过饭。

柯长桂所在的村庄是一个狭长的山村，处于一个低谷地带。因此为了防止山体滑坡，村民都会在自己家的后面修建一堵墙，加固房屋。

柯长桂

就在这几天，柯长桂看着雨季即将来临，所以就在村里找些邻居帮忙给自己家重新修堵墙。

来帮忙的村民大概有七八人左右，其中就有郝延林，郝延林时年51岁，他的儿女都在外面打工，妻子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些年来都是独居。

在村里，郝延林的名字还是很响亮的，因为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管谁家有啥困难，他都会去帮个忙，从来也不计较报酬之类的，甚至有的时候邻村有人吵架，都会让他过去主持公道。

警方资料

2002年6月2日下午，当天柯长桂家的墙总算修葺完毕，为了报答邻居们，柯长桂夫妇做了一大桌子菜，备上好酒好肉来招待邻居。

邻居们吃得很兴起，大家坐在一屋里，唠唠家长里短，其乐融融。大概在当天晚上九点左右，宴席才结束。

郝延林走后就准备回家，他当晚喝了不少酒，大概有一斤左右，此时的他昏昏沉沉，走路都不稳当了，所以邻居柯亨义决定扶着郝延林回家。

郝延林儿子

二人顺利回家以后，郝延林又来了精神，于是就让柯亨义留下来，陪自己唠嗑，一唠就又是两个小时，直到当天夜里十一点，柯亨义才赶回了家中。

谁都没想到，就在柯亨义离开后的几个小时内，郝延林竟然丢了性命！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发现头朝南，躺在村里的一条路边，这个地点距离柯长桂家大概有五十米左右。

郝延林突然去世，让村里人极为震惊，大家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还有郝延林儿子的电话，让他们赶紧来这里看看。

郝延林

警察的突然拜访

警察赶到现场以后，就感觉到本案非常的棘手，虽然郝延林所在的村庄一共就二三十户人家，但是这个村庄相当的偏僻，夜里连路灯都没有，更别提监控了。

警方只好把郝延林的遗体带走，回去做法医鉴定，另外把昨晚参与聚会的人都找来，大家坐在一起聊聊郝延林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村里人都表示，别看郝延林自己在家生活，但他却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对人热情，对生活也很有热情，不像是自杀的样子。

当地公安

不一会儿，郝延林的儿子从城里回村了。郝延林的儿子赶回来以后，也确认了这一点，他表示：“你看我父亲马上就要当爷爷了，怎么就会突然自杀的呢？显然不合常理！”

几天后，法医方面的鉴定报告也出来了，经过法医鉴定，郝延林是死于“毒鼠强”，也就是吃下了老鼠药。

一听这个结果，警方立刻去了郝延林家中，寻找老鼠药痕迹，在确认郝延林家没有任何老鼠药的痕迹以后，警方断定，这是一起典型的杀人案件！

郝延林

知道这是一起杀人案以后，村里的人都纷纷表示震惊！因为郝延林性格那么好，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他能得罪什么人呢？要说图财，郝延林的财物一样没少；情杀？那也显然不可能，郝延林五十多岁，一直老实本分。

因此案件在被警方接受调查以后，警察就意识到，这起案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首先，毒鼠强是在哪里被下的，警方都找不到任何的头绪，其次，现场有没有目击者，大晚上漆黑一片，怎么郝延林就能喝下毒鼠强呢？误食也不太可能，郝延林家里压根就没有毒鼠强。

死者家中

转眼间就过去了八个月，八个月以来，警方没有找到丝毫的线索，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就连装毒鼠强的包装和瓶子，都没有在村里找到。

正好当时警方引进了新技术，能够通过测谎仪来验证相关人员有没有说谎，所以警察决定用一下新技术，把当晚所有一起聚餐的人都找来，给大家做个测试。

或许柯长桂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次简单的测试，竟然改变了她的一生！

测谎仪

2003年1月，柞水县警方对当天吃饭的七八个村民以及柯长桂夫妇进行了测谎。

结果出炉以后，测谎专家说有两个人说了谎话，这俩人正是柯长桂夫妇！

2003年2月22日，这是柯长桂终生难忘的一天！当天，柞水公安局的多名民警冲进了柯长桂的家中，直接将夫妻二人按倒在地。夫妻俩被逮进监狱之后，立刻引起了村里的轩然大波！

有的人不敢相信，觉得柯长桂夫妇怎么可能会是凶手！还有的人觉得是不是和郝延林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纠纷呢？一时间，流言四起，在村里快速传开。

柯亨义笔录

证词的反反复复

对于有没有杀害郝延林，柯长桂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了，自己为什么能害死他呢？

人家好心来家里帮忙，自己没理由啊！而且你这个结果是根据测谎仪检测得出的，机器难免会出毛病，老百姓去公安局，也难免会产生紧张的心理，怎么就通过一次测验，就能判定自己的罪行呢？

然而，由于距离案发时间过长，因此警方找不到任何的证据，破案心切的警察只好把希望寄托于机器，来测试当天在场的所有人，另外，警方认为自己没有诬陷柯长桂夫妇，因为他们很快就交了一份证词。

案发地

根据证词显示，柯长桂和蔡定卫承认了自己毒杀了郝延林的行为，那这份证词的内容是什么样的呢？

证词是这样说的，在案发当晚，柯长桂夫妻俩在当天聚会结束以后，收拾了一番家里，随后就去睡觉了，然而，就在当天的夜晚，家里竟然翻进来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郝延林！

郝延林怎么翻进柯长桂的家中呢？据说在她家的卧室上，有一个长40cm，宽30cm的洞口，郝延林是通过这个洞口翻进了柯长桂的家中。

洞口位置

他进来的目的也很出人预料，由于晚上喝了太多酒，所以来到了她的家，竟然是为了讨一碗水喝！

大半夜被人惊扰起来，让柯长桂非常的不高兴，更不高兴的是柯长桂的丈夫蔡定卫，因为在12年前，郝延林曾想翻墙入室，对柯长桂图谋不轨。

这段往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让蔡定卫丢了面子，柯长桂看到丈夫生气以后，决定自作主张，报复一下郝延林，所以就从床头的橱柜里，拿出了毒老鼠的“闻到死”，下进了郝延林的水杯中。

郝延林喝完水，就离开了柯长桂家，随后蔡定卫就听到外面传来“哎哟”一声，蔡定卫想去看看，但被柯长桂拦下了，第二天，郝延林就被发现死在了离家五十米的路上。

这份供词警方认为逻辑合理，没有什么大问题，而且夫妻俩分别关押，但供词一致，所以可以认定为真。但这份供词是如何得来的呢？

其实，警方前前后后给柯长桂做了16次供词，柯长桂只有4次认罪，蔡定卫做了9次，但只有4次认罪。

供词

可由于当时蔡定卫夫妇被关在大牢里，所以外人不知道这些内情。2003年3月20日，当地公安正式批捕柯长桂，蔡定卫被关了一个月后无罪释放。

2003年12月19日，本案在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公开审理，认定柯长桂犯故意杀人罪，被处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但是对于这个结果，在牢外的蔡定卫显然无法接受，他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开启了为妻子申冤的旅程。

柯长桂

程序的不合理

在家人被警察带走后，儿子蔡乾鹏就赶紧回到了家中，因为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母亲，怎么就成了杀人犯了呢？他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在父亲回家以后小蔡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因为蔡定卫的身上有多处伤痕，据蔡定卫交代，这是警方对他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所留下的伤痕！

知道这个情况后，小蔡气愤不已，他带父亲去了西安的医院做了伤情鉴定，并以此为由起诉公安局，希望法院能重新审理此案。

笔录

不过法院认为伤情鉴定对本案的结果没有影响，所以收走了这份报告，没有处理蔡家人的上诉。

蔡定卫说自己妻子明明是清白的，怎么无缘无故就成了杀人犯呢？在2003年12月19日，审判的那一天，蔡乾鹏见到了半年未见的母亲。

蔡家父子在法院上一直喊冤，但法院认为证据确凿，所以将柯长桂带进了监狱，还要柯长桂在文件上签字入狱。

蔡定卫

柯长桂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把自己的全部手指都给咬破，用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这对于案情毫无改变，在狱中的柯长桂多次喊冤，她经常半夜做噩梦，嘴里都是在喊：“冤枉！冤枉啊！”连她的狱友都觉得本案另有隐情。

牢外的蔡定卫没有放弃伸冤，因为他坚称自己是被屈打成招的，打自己的两个人，分别是潘尚真和孟远凌。他说此二人把自己背着手绑起来，然后用脚从背后踩着自己招供。

潘尚真

在这期间，孟远凌还让蔡定卫按他所说的做，说了那几句供词。但对于这个话，公安局方面矢口否认，二人坚称自己从没有屈打成招、逼供诱供。

由于双方都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因此不了了之。

蔡乾鹏觉得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的母亲放出来再说，于是在2004年，他花了自己10000元的积蓄请了两位律师，去西安高级人民法院上诉。

西安法院

西安高级人民法院认为：本人证词模糊，证据不足，因此必须发回重审！

判决下来以后，蔡乾鹏为之一振，还以为母亲的案件有着落了，结果本案却被商洛中级人民法院驳回到了柞水县人民法院审理。

这是一番怎样的操作呢？也就是说，由于我国不能越级审理案件，因此如果柞水县人民法院判柯长桂死刑，那么蔡乾鹏再次上诉只能往商洛中级人民法院告状，但此前商洛中级人民法院就已经认定为死刑了，由于我国是两审终审制度，所以本案绝无翻案可能。

孟远凌

用今天的眼光看，这肯定不符合法律规定，但在当时这种操作没有明文规定，所以有很多这样做的。由于蔡定卫一家没有法律常识，也打不起那么多官司，只能把希望放在柞水县人民法院上。

2004年11月，本案在柞水县人民法院进行审理，法院认为柯长桂杀人案有理有据，因此判她为15年有期徒刑。

这结果还是让人无法接受，从此蔡乾鹏辞掉了自己的工作，他找了一份夜晚上班的工作，从此白天给母亲打官司，晚上就在工厂里加班，一场耗日持久的“战役”就这样开始了。

二审结果

供词的疑点矛盾

旷日持久地伸冤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转眼间就来到了2013年，由于柯长桂表现良好，因此被提前放出了监狱，在监狱中生活了10年零9个月的她重获自由，可她没有半分喜悦的表情！

柯长桂回家以后，就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大家都觉得她杀了人。另一方面柯长桂觉得坐牢是自己的污点，她死后都没有脸面去间列祖列宗，父母从小就让她老实本分，自己怎么就坐了牢了呢？

一审结果

而且柯长桂带了1年零6个月的脚铐，留下了很深的后遗症，身体大不如从前。

母亲受的苦，蔡乾鹏都看在眼里，他决定继续上诉，终于在西安找到了愿意接手此案的胡律师。

胡律师首先查阅了当年的资料，他认为凭借测谎仪断案，无疑是草率而荒谬的！

于是他又翻阅了当年的卷宗，认为蔡定卫夫妇的供词，更是矛盾多多，疑点重重。

西安高院判决结果

疑点一：蔡家和被害人郝延林明明在一起干活，关系还不错，怎么会突然杀人呢？

疑点二：郝延林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喝水还要跑到一百多米外的邻居家去喝呢？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疑点三：被害人法医鉴定是毒鼠强中毒而亡，而供词是“闻到死”，药物都不一样，成分也不一样，怎么就能断定是杀人凶手呢？

胡律师

疑点四：律师亲自去查看了蔡定卫的家，认为一个宽30cm、长40cm的洞，让一个成年人钻进去可不太容易，而且这个洞口位置在窗户上面，离地面很高，被害人只有一米六，他怎么能够得到呢？即使他爬上去了，墙体厚度为40cm到50cm，很容易卡在墙里出不来，明显不太合逻辑。

针对这些一点，柞水公安局也做出了回应，他们给出的理由如下：

1. 被害人当时已经喝多，所以做出不合逻辑的举动比较合理。
2. 两家人确实在十多年前有过过节，极有可能误会还没解除。
3. 有很多毒鼠强商家喜欢换个包装，继续往外卖，所以只是品牌名称不同，不能当做认定意见。
4. 这个洞在1m高的位置，成年人可以弯腰爬进去，之所以说不合理是因为后来蔡定卫改变了洞口位置，现场已经无法还原。

律师

柞水公安局给出的理由也是有理有据，双方争执不下，因此此案陷入了僵局中。

法院迟到的道歉

随着党的十八大四中全会的召开，我国全面推行以审判为中心的诉讼制度改革，当年的不合理法律程序也得到了专门的规定，国家为了保护人权，特意落实了疑罪从无的原则，贯彻了纠错机制，很多冤假错案得到了平反。

由于国家出台了好政策，近些年一些蒙冤的人纷纷上诉，恢复了自己名誉。

柯长桂看到了机会，决定重新上诉。2015年6月8日，本案在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进行了重新审理。

蔡乾鹏

法院这次认为：由于当年证据不足、案件模糊不清、供词前后矛盾，因此不能认定柯长桂有罪，正式宣判她无罪！

当结果下来以后，柯长桂激动地热泪盈眶，她不断感谢国家这些年的好政策，又庆幸自己的声誉，终于得到了维护！

商洛市中级人民法院决定，公开向柯长桂道歉，并进行赔偿。经过申请，法院赔偿了柯长桂130万元，并公开鞠躬道歉，消息传到网上以后，也得到了网友的关注。

柯长桂

大家表示柯长桂能够洗刷冤屈，恢复名誉，和国家这些年大力纠正冤假错案密不可分，当年审理上的漏洞，终于得到了有效治理，体现着我国法治化的进一步提高！

为母亲申冤多年，如今终于有了结果，蔡乾鹏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年，他的家庭因为伸冤，而被拖累，父母也由于被关押，落下了一身病根，治病都需要很多钱。

不过比起这些，蔡乾鹏表示自己更高兴母亲不是一个杀人犯，家庭的名誉得到了恢复！对商洛人民法院的道歉，他选择接受。

柯长桂

如今，柯长桂一家过上了往日的生活，村里也没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终于能不再内疚了！

如今，我国的法治建设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很多冤假错案也得到了纠正，受害人也得到了赔偿，国家的法律也不断完善，这体现了国家对人权的保护，以及法律公正的重视。

我们相信今后的冤假错案将越来越少，我国的法治建设将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