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李贝贝 上海报道

“逃离北上广，我要去鹤岗。轻轻松松买套房，那叫一个爽。”2019年，一首名为《我要去鹤岗》的“神曲”爆火网络。那一年，因为一则“流浪老哥5万元鹤岗买房”的新闻，东北小城鹤岗开始以“超低房价”风靡全国。

时隔4年，鹤岗的房价依然处于低位，只是购房者从“流浪老哥”变成了逃离北上广的年轻群体。连日来，年轻人低价买房移居鹤岗的新闻层出不穷，引发网友关注。10月26日，就鹤岗房子的“白菜价”，鹤岗政务服务中心回应称，近期咨询移居业务较多，但“房价没那么低”。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鹤岗”

10月中旬，来自南京的赵女士只花了1.5万元，就全款在鹤岗买下了一套46平方米的住宅。不仅如此，赵女士还聘请了一位夜班保姆，每天定时打扫卫生、做饭，每个月仅需要支付1000元工资。

紧随其后，来自广东的90后男生“小豪哥（在鹤岗）”带着女友，以4万元全款买下一套70平米度假房的消息也登上了微博热搜。“小豪哥（在鹤岗）”在短视频平台透露，自己早在2年前即定居鹤岗。没有房贷车贷压力的90后小伙，在鹤岗“安静地过着自己平凡幸福的小日子”，“很享受现在的生活”。

在以“白菜价”闻名的鹤岗，这样的房价其实并不稀奇：在短视频平台上，博主们热情地推介着3-5万元一套的住宅，低至1、2万元一套的房源也不在少数，让年轻人心心念念。在鹤岗，年轻人用一二线城市几个月的工资甚至1个月工资即可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住宅，也让“鹤岗”成了梦想般的存在。有人感慨地说，“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鹤岗”。

根据全国房价行情网数据，2021年11月，全国310多个城市房价最低的前十个城市中，有6个是东北城市。其中，鹤岗以2000元/平出头的二手房价排名全国倒数第一；时间再往前推移，中国房地产业协会数据显示，2019年3月，在纳入统计的341个城市中，鹤岗以2177元/平方米的平均房价位列倒数第一位。

《华夏时报》记者看到，在诸葛找房、安居等平台上，不乏总价低于10万元的房源。例如，一套位于鹤岗市兴山区东山路岭北小区的44平方米房源，总价2.1万元，均价仅478元/平方米；另一套位于南山区南红旗路的鹿北街13号楼40平米房源，总价2.3万元，单价仅为573元/平方米。若是选择租房，“东兴小区”一套简陋的50平米住宅，月租金仅需180元，令人咋舌。

但需要说明的是，鹤岗也不是遍地都是“白菜”。10月26日，针对外地人到鹤岗白菜价买房的新闻，鹤岗相关部门首次作出回应：鹤岗政务服务中心向媒体强调，“近期咨询移居业务较多，房价没那么低”。

根据诸葛找房、安居客等平台，2022年10月，鹤岗的二手房均价在2137元-3141元。有报道称，当地中介指出，在鹤岗市中心每平米2000元至3000元才是正常价格，热门地段的学区房则是每平米4000元以上。在购房平台上，《华夏时报》记者也看到，上述低价房源多为楼梯房的顶楼，或者内饰破旧、地处偏僻路段。

10月27日中午，《华夏时报》在短视频直播间看到，一名专职为网友代购鹤岗住宅的博主周小军（化名）直言，不建议购买1.5万的房子，“性价比不高”，推荐网友考虑价格更高一点、好一点的房源。在此前发布的一则短视频中，周小军也强调，“1.5万那是极端个例”。其介绍说，鹤岗有很多中高端电梯房，价格在五六十万不等，“配套设置该有的都有，不全是几万的”。

买房后“闲置”为常态

鹤岗的房价为何如此之低？综合报道显示，最近十年鹤岗棚改房量大，导致供大于求；同时，外地人可以直接买房，不限购。

一份发布于2008年6月的《鹤岗市人民政府关于印发鹤岗市棚户区改造实施方案的通知》显示，棚户区改造工作拟用五年时间完成，采用原址重建和异地新建两种方式对棚户区进行改造。根据国家的批复，鹤岗市列入棚户区改造为26片，总户数为6.72万户，20.17万人；规划新建16个住宅小区，规划总建筑面积477.42万平方米，其中，住宅面积418.59万平方米，配套公建面积58.83万平方米；预计总投资68.9亿元。

另外，根据鹤岗市“十三五”期间的政府工作报告，鹤岗市在2017年-2020年期间，分别新建保障性住房4.1万套、1万套、0.7万套、0.6万套。

而在市场供过于求的背后，是这座东北边陲小城作为“资源枯竭型城市”的窘境。中原地产首席市场分析师张大伟向《华夏时报》记者指出，鹤岗是个典型的收缩型城市：“资源枯竭了，产业本身也收缩了，人口都在外流，所以房子也就很便宜了。”

鹤岗人民政府官网显示，位于黑龙江省东北部的鹤岗，“是东北地区重要资源宝库”，其矿藏众多，已探明金、铁、铜、铀、白云母、白云岩等24种矿产资源，占黑龙江省探明矿种的31%。其中煤炭储量32亿吨，是黑龙江省四大煤城之一，累计为国家生产原煤10亿吨，是全国优质化工煤和动力煤之乡；石墨矿石储量17.3亿吨，矿物量1.7亿吨，居亚洲第一，平均品位10.2%，可直接露天开采……

时至今日，资源依然是鹤岗赖以生存的根基。据2021年鹤岗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21年，鹤岗实现国内生产总值（GDP）354.2亿元，较上年增长7%，2021年全市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比上年增长12%。主要行业中，煤炭开采和洗选业增长20.3%，非金属矿采选业增长7.1%，电力、热力生产和供应业下降5.1%，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增长21.3%。

但事实上，早在2011年，鹤岗被国家发改委认定为第三批资源枯竭城市之一、以及典型的人口收缩型城市。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11月1日零时，鹤岗市常住人口为89.1万人，与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105.9万人相比，减少16.7万人，下降15.81%，年平均增长率为-1.71%。

为努力实现高质量转型发展，2022年鹤岗市人民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2022年，除了要打好工业振兴攻坚战、进一步建设现代农业外，还要进一步提升第三产业：“打造省级直播电商共享基地，启动跨境电商产业园建设，力争年交易额突破5亿元，推进金融服务、现代物流、数据分析、信息服务等新兴产业发展，不断增强新兴业态对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贡献度。”

10月26日，鹤岗市就业局也告诉媒体：外地迁来暂无工作的16-24岁青年可推荐就业见习，但工资较低；针对灵活就业的人群会发补贴，而针对创业人群可发放担保贷款。据鹤岗市政府2022年工作报告，2021年鹤岗市共发放创业担保贷款1.65亿元、灵活就业补贴1.72亿元。

那么，外来移居人士的增量情况如何？灵活就业人群中又有多少为外地移居人士？10月28日上午，《华夏时报》记者数次拨打鹤岗就业局，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就业机会本来就不多，否则也不会年轻人外流，”张大伟向《华夏时报》记者直言。

可以了解到的情况是，大多数买家购房后并不会直接定居鹤岗。一名计划在鹤岗购房的网友告诉《华夏时报》记者，目前自己还在上海工作，鹤岗房价不高，考虑买一套给退休的父母夏天去避暑：“鹤岗的收入很低，也没有适合的工作，自己短期内应该不会去那里生活。”

周小军等多位鹤岗短视频博主也向网友透露，尽管生活方面与一般城市没有太大差异、城市各项配套也都十分完善，但因为缺乏足够的工作机会，在鹤岗买房后，留下来定居的外地人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只是将买下的房子作为避暑、旅游或是冬天滑雪的度假房，“长期闲置”是外地人购房后的常态。

在10月27日中午的那场直播中，周小军将镜头对准窗外，鹤岗已经飘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屋内，周小军吃着因为下雪迟到了半小时的外卖，热情地邀请网友“想到鹤岗买房私我”，转头又提醒了一名恨不得立即下单的网友：“这儿真挺冷的，考虑清楚了再来，别冲动。”

而尽管因“低房价”频繁上热搜，近期咨询在鹤岗购房的人数明显增多，但有业内人士认为，这可能只是一场“虚火”。根据鹤岗人民政府官网公布的数据，2021年，全市商品房销售面积4.6万平方米，比上年增长21.1%，商品房销售额1.7亿元，比上年增长23.7%。不过，若以100平米/套计算，这座人口近90万的小城，全年销售仅为460套房源，甚至不如一线城市一个大型项目卖出的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