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烧的特点和好处

原创 张建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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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大词很多，但很难见到词中冷暖苦甜使心尖颤栗的好词。大曲不少，同样，望穿秋水，极难被一曲好歌魂牵梦绕，而如痴如醉。当石磊把这首《如法沅陵》样带发给我听，充满民间俗语，洋溢百姓情绪的歌词和旋律，直逼得我浑身激灵起起鸡皮疙瘩。我知道，这就是艺术上品所激起的心理反应。应该没错。记得少年时代，听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青年时期，听贝多芬的《命运》，柴可夫斯基的《悲怆》，都有类似的生理反应。竖起耳朵，禁不住一边听一边击节赞赏。

当下，我们的概念化写作泛滥成灾。大歌大词，远离百姓喜怒哀乐。站立在人类顶端，俯瞰芸芸众生那类“高大上”的作品，已经成为一种流弊。它们远离众生相，拼足力气写出来的，与千家万户百姓生活方式、生命内容，以及与人们的酸甜苦辣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陈词滥调”，多么不走心，不合拍。其结果，总是作者乐在其中，而听众则无动于衷。与这种流弊正好相反的是，石磊和他伙伴范文胜的《如法沅陵》，则如深山翠绿中奔涌而下的清流，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口语化写作，街坊里弄民间情感的宣泄，排帮船夫江上搏浪的号子，一声声，一阵阵，犹如春雷喜雨，酣畅淋漓；亦如清浪滩飙滩，喔嚯喧阗。

“如法”是大湘西老百姓的万能词汇，沅陵人民尤其习惯用“如法”形容一件极好的事情或者赞美一位极佳的人物。“如法”既有“极度好”、“非常不错”、“十分肯定”的意思，又有“极其规矩”、“极其漂亮”等意思。“如法”绝对的口语。是街坊里弄老百姓的口头禅。一句“如法”，就能辨别出你是不是湘西人。当一个人用“如法”来赞美和肯定某物某人时，他绝对就是平民百姓，如果是有点地位的人这样说，则代表说者和光同尘不装逼的人生态度。用“如法”来赞美沅陵，作为歌曲曲目，一开始就定位在万千百姓的情感之上。就像列宁说的一唱起国际歌，就知道是自己的同志来了。一听到“如法”，就知道这是我们百姓自己的歌。

一开首，八句“有点儿”，则是口语排比，看似身段极低地说出沅陵的“有点儿”，细读，这八处“有点儿”其实都不止“有点儿”，而是很厉害。这样的句式就是湘西人内心质朴谦逊的表征。湘西人和外地人相比较，哪怕自信自豪，都藏着掖着。沈从文一辈子都说自己是“乡下人”，弄得诸多评论家居然都以为沈从文自卑不自信。其实恰恰相反，湘西人的低调与自卑无缘。沈从文内心十分强大。你看他在城市和乡村，都市人和乡下人的比较中，哪次不是对城市和城市人在文明进程中的种种弊端所进行尖锐的嘲讽和批判。石磊的“有点儿”不仅表现谦逊，更有意思的是，“有点儿”传达出湘西人那种豁达幽默和自豪的天性。

“rap”（说唱）部分穿插得十分得当。

“不愿朝廷当驸马，

只要炊炉子呱嗒呱。

黄辣子糊糊煮条鱼，

他鼎罐都要刮脱皮。

沅陵人他一发狠，

石头都要磨成粉。

沅陵人他一发毛，

钢筋都要当柴烧。

如法，沅陵！”

第一句是世界观。老百姓不趋炎附势，自己走自己的道，自己乐自己的生活。这种观念恰到好处地宣泄了天高皇帝远，我自得其乐的心情。第二句则是乡下人的生活美学。看上去，仿佛不高端，但是，接地气。生活尽管清贫，很开心啊，“鼎罐都要刮脱皮”，传达出老百姓乐山乐水乐清贫的情怀。第三第四句则用夸张的语气，抒发了沅陵人的豪气。沅陵是值得吹牛的。在整个大湘西，沅陵文化底蕴极其深厚。它既是大湘西通江达海的重要的水上丝绸之路，又是东南沿海发达地区物质文化西行的文化商贸之路。黔中郡守的文化地位，掌控湘西的辰州府，和建国初期的湘西行署等等，使得沅陵成为重要的行政首府和文化荟萃之宝地。悠远的楚巫文化，繁华的都市文化和别具一格的地方文化一起杂糅出沅陵人有别于一般湘西人的文化特征。他们既有湘西人尚武好斗之精神，又有城市商业文化的精打细算；既有乡村质朴勤劳的品质，又有城市人追求美食美服的习性。这种说唱充分传达了沅陵人的精神气质，值得好好品味。

正因为沅陵人有这样豁达开放，质朴勤劳的优秀品质。尾声“这就是我的故乡......”才来得那样自然和豪迈。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旋律写得极棒。和歌词同样精彩的是，《如法沅陵》旋律既有“陌生化”效果，又有本土曲式的亲切性。这是一首好曲子之所以成为一首好曲子的重要方法。

当下不少乐曲歌词，免不了有抄袭和模仿痕迹。许多大歌大词轮番使用别人使用过的意象意境，嚼别人嚼过的馍馍，索然无味。《如法沅陵》则不然。旋律个性化，原创性极强，一听下来，耳目一新。

沅水号子的嵌入十分自然，毫无违和感。就像人在江上，正唱着赞美家乡的曲子，突然遇到抢滩上行，需要同心协力全力以赴，这个时候，奔放豪迈的沅水号子如决堤涛声，令人振奋不已。

整个旋律的调性，阳光，豪放，幽默，激越。旋律的画面感十足，听下来，沅陵的山山水水直扑眼帘，整齐挥动的桨板，激情飞扬的号子，爽爽朗朗的笑声和落落大方的习性都像看电影一样，特别过瘾！

《如法沅陵》唱得不仅是沅陵人民的情怀，它唱的是天下普通大众对鲜活生命的赞颂，对袅袅烟火夹杂俚语民俗的依恋，对纯粹质朴的坚守，对个体生命的张扬。正因为如此，当这首歌曲一面世，便红遍了大街小巷。行人随口的哼唱，广场大妈的舞动，厂矿学校的合唱，都无不因唱词旋律对灵魂的撩拨而勃然兴发。

一首好歌的标志，必须元气淋漓，走心走肺。《如法沅陵》，很如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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